剑(6)

06
“去大理的路足有四千多里，夜路更是危险，希望先生能护自己一路周全，。”
我收下勘合，骑上了驿站的骏马。
马匹发出顺从的嘶鸣，催促我快些与身边的女子告别。
“……怎么，杜史官不嘱托我保护好剑了吗？”
她摇头，说自己没这么不识趣。
策马回身，看到远处驿站的灯火在夜中似是指路的明灯，但我此刻要走的却是条截然相反的凶路。我感叹，世间真有这颜家双剑的容身之所吗？
“颜凝，你记住。”
杜若的话语将我从梦中唤醒，她身体前倾，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不肯让我放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此刻起，你在他人眼中已不再是颜凝——而是剑。”
切莫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的声音满是悲凉，让我的心情也随之沉下。是啊，只要我还有这剑，还有颜的姓氏，我就永远不会是我自己。身后的两柄神剑顿时似是沉了十倍，锁住了我的身形，锁住了那昏暗的前路。
我想劝她宽慰，却发现她忽地动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大路，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我竟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说完了吗？”
一道冷彻透骨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对死亡的本能畏惧从心底升起，这初秋的夜竟凝结出了极寒的风，让我的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动手。”
“不可！！”
惊呼与冷语交织在一起。下一瞬，一发炽红的飞矢破空而来直奔面门。一个屏息间，我全力侧过身体，靠着多年铸剑练就的御体之法才算勉强躲过一劫。
身下的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大惊，我自知此时不是安抚它的时候，只能带着行李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杜若一言不发，只是挡在我身前。
“杜姑娘……”
片刻时间，数道黑影从阴影中现身，他们踏地无声，只有眼睛闪着寒光，哪怕此刻已将我们团团围住也没有表露任何从容。从驿站借来的马更是只跑了不足百米就被射倒。
“这里距扬州城才不足五里，这排场也太大了些吧？诸位好汉若是求财，直说便是。”
在只有风声呼啸的大路上，杜若的声音沉稳如常，我却看到她提着灯的两只手腕抖个不停，灯中的烛火随着风忽明忽暗。
“杀人，毁剑。”
正前方的黑影踏前一步，明显没有回答杜若问题的打算。随着他抬手下令，周围的人影立刻摆出阵势围了上来。一个呼吸间，六七个黑影已距我和杜若不足二十米，我环顾一周，发现他们手中的武器各有不同，斧，鞭，弓，枪，棍，锏，互相掩护快步前进，更是让人确信了这些人就是传闻中在扬州城边寻剑杀人的颜家仇敌。
我想起家中的大火，想起颜家的使命，想起因我而死的他人，紧握的双拳早就失去了知觉，我甚至想要冲上去与那人影同归于君。只要剑还在，就总会有人找出方法铸成——我身躯前倾，却被身旁的人紧紧拉住。我终于惊觉，转头看去，只见杜若的脸满是苍凉之色，不知道此刻她是担心自己身首异处，还是这颜家双剑即将落入他手，又或是不能继续完成那未竟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