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3)

我起身，又觉出一身怒气。求剑的话拿去便是，寻财的话抢走就好。我颜家二十年如一日不问世事，一心铸救世之剑，又有何错需被屠门？
燎原的烈火烧到眼前，我却只觉得这世间满是彻骨的寒意。秋风过境，随着烈火吹得我身形不稳，小心寻到祠堂方向。
那歹徒一心在剑库寻剑，这才错过了真正的“诡”，“明”双剑。
多亏家中祠堂位于院中最南侧，从居室开始蔓延的火势尚未到达，我小心避开在剑库中寻剑的人，摸进祠堂，用身上的外衣包住双剑，免得“明”光华过盛，在夜色中暴露行踪。
翻身离家，我不敢回头去看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大院。半日时间，我没了父母，没了家，竟成了无根的浮萍。摸了下手中的剑，我将心中翻滚的恨与怒气尽数按下。江湖之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地，江湖之小，寻仇之日总会到来。
只要剑还在，我还在，颜家就没有亡。
03
离家的日子，我怀念起母亲的贤惠，和那平日中波澜不惊的井井有条。
连走数日，我终于到了只从旅人口中听说过的扬州城。眼前的城墙又高又冷，但却给了我莫名的安全感。
身上所带的几十枚钱币只够支撑半月，我又完全没有赚钱的手艺——为人铸剑自然是不敢的，如今这世道早已是铁器为尊，况且我至今不知自己是被什么人追杀，若是传出这里有个只铸铜剑的人，未免也太过显眼了些。
大约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城上寻工的第二周，我忽然见闹市街头立着一块不大的牌匾，匾旁立着一张古色长桌，有一身影正伏案疾书。
我缓缓凑上前去。
“姑娘，你这‘聚闻馆’可是在收集异闻？”
“稍等。”
又写了片刻，匾额旁的女孩直起身。她将笔上的墨擦干，架在身前笔架上。又将写到一半的书页合上，终于慢慢抬起头。
我这才得以看清她的样貌。
“我杜家世代著史，对民间奇闻也有所涉猎，这位先生若讲得好，我们也会付酌情付些酬劳。”
我来了兴趣。
“自古著史多是写王侯将相，哪来收集这市井逸事的道理？”
“庙堂王侯自然是史，可只有王侯的史书，先生就不怕后人看得糊涂吗？”
我点头。
“姑娘说得确实在理。不是我有意怀疑，只是你仅一长桌，一匾额，要人如何信？”
“小女子可以家训“心诚”起誓。况且就算我食言，先生也不过平白费了点口舌，我这小摊别的不多，茶水还是有些的。”
我不再多说，识相的夸了一句‘姑娘果然有史官风度’。
“铸剑的故事，姑娘可愿收？”
“还请先生道来。”
04
她的名字是杜若。
以花名做人名，又生得如杜若般“子如豆蔻”，倒也算名如其人。她自称是世上最正直的史官，说起话总是三句不离自己的家训。
“心忠，人诚，笔直”。
我心说难怪她家在两代前被贬到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