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2)
“那‘明’又如何?”
“此剑在孩儿看来甚是奇异,锋无利口,锷无片刃,似剑非兵,浑然天生——这剑,不似铸剑而成,反像是不得不铸成剑的样子。”
“你说的不错。”
父亲仰天长叹,用布匹缠住手掌,将两柄剑从墙上取下。
“我一生铸剑无锋,为的就是找到完成这两柄剑的方法。怎想天机未破,你却已达铸剑大成境界。”
“父亲过奖了。”
我俯身连拜,却听出父亲的话中满是不甘。
“颜凝,你说这剑体已铸完,不假。这双剑本是颜家先祖为救世而铸,持‘诡’者当战若天神,平乱世,定边疆。持‘明’者则心澄如湖,收乐土,敛人心。只是‘诡’缺了一魂,‘明’缺了一魄,此剑,才无法铸完。”
“回父亲,孩儿不懂剑哪来的魂魄。”
父亲见我不敢起身,只得苦笑。
“诡无魂只为神兵,明无魄只为圣物。这剑魂,剑魄为何物,希望有朝一**能为颜家找出来。”
言毕,双剑重回庙堂,我随父亲默然离去。
02
那以后,我学了独立,学了生活,却仍学不懂那剑中魂魄是何物。闲来无事,我铸成一短剑,想出两招剑技,刚要试上一番,又想起自己当年对母亲发下的誓,只能叹口气,将剑丢到一边。
看着架上的柄柄长剑,我感慨颜家已过三十六世,这天下之主又变了何止三十六人?听父亲说,这旌旗一换,人间就要一换,不知有多少生灵又要涂炭。这剑,也不知何时才能铸成。
想起代代先祖都曾为这一魂一魄殚精竭虑,我一时间竟有些明白了何为母亲所说的“为剑所缚”。
又过了三年的平淡日子,这天深夜,我走出炉鼎所在的七星井,发现月光下的枫叶没有和往日一样黝黑,竟然闪着火红的光,抬头看去,竟看到家中火光四溢,狼烟升腾。
我飞奔回家,发现自家周围竟连一个救火的人都没有。我思忖自己与父亲二人虽一心铸剑,却也不是什么隔世隐士,虽住在村边一隅,和四方乡亲的关系也算交好,又怎会如此冷漠?
我绕道从后墙翻身入院,避开大门正旺的火苗,刚从墙边落下就远远听到几个陌生男子的交谈声。
“剑和人都怎么样了?”
“颜末夫妇已死,找到的剑也已一并毁了。”
“双剑呢?”
“库中没有,还在寻。”
火舌喷涌,那人的话却如飞雪般发冷。
三言两语中,我已无心分别二人的其他话语。
“已死”。
我心中一紧,挤不出半点声音,我起身想快点寻得父母下落,却又发觉这烈火正是从父母居室那边袭来。
刚要动的脚步一滞。我明白了,这“已死”的确是“已死”,容不得我再做半点希望与挣扎。。
我不懂。十九年来我与父母寸步未离这江南小镇,又非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区区铸剑之人何来的仇家与抢匪?
说话的两人已经离去,我依然停在原地,任由两行清泪流下。我恨自己身无绝技,无法现出身形寻仇。又恨自己一心铸剑,连日留在七星井,竟未能向父母好好道一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