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钱德勒的漫长告别

文 | Davenz
“万能的美元，一面是虚伪，一面是肮脏。”这句在坊间流传已久的对美国政治和文化的调侃，其实就出自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美元，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大面额钞票，作为在《漫长的告别》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式道具，也算是故事发生的特定时代背景的象征之一。
在书中八十页左右，主人公私家侦探菲利普·马洛早先在酒馆遇到的酒友伦诺克斯从墨西哥寄来了一封信。伦诺克斯在信上说自己“被困在一家肮脏的小旅馆，只有一条出路。”他让马洛忘了他，但要去做两件事：一是去维克多酒吧替他喝一杯螺丝起子，二是喝咖啡的时候给他倒上一杯，并加点儿波本酒进去。随信附上的，正是一张面值五千美元的超大额钞票。
这种五千面额的钞票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美国最后一次印发这类大面额钞票是在1945年，最高面值达十万美元。此时在马洛手边的五千美元超大额钞票，就是当时印发的几千张钞票里的一张。
菲利普·马洛身高1.87米，体重86公斤，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块头。他未婚独居，先后搬过几个地方。抽骆驼牌香烟，偶尔也会“仅仅卷一支烟”。在干私家侦探前曾是洛杉矶警署的一员，因为不服管教而被解雇，但按照马洛自己的说法，则“只是跟上司顶过几句嘴”。马洛首次登场于钱德勒的首部长篇小说《长眠不醒》，彼时他才30出头。到了《漫长的告别》，马洛已经40多岁，整个人颓废了很多。
雷蒙德·钱德勒
钱德勒先后创作的七部长篇小说均以马洛为主人公。他用教科书级别的洗练文笔塑造了“硬汉侦探”马洛的经典形象，而此后所有硬汉形象身上都可以找到马洛的影子。可以说，热爱侦探小说的读者原本是为了探索真相满足求知欲才拿起书本的，但到了钱德勒这里，侦探小说突出的重点变成了侦探的性格，案件则是为了更好的为表现性格服务而展开。这种看似本末倒置的写作方法却大为成功。钱德勒开创性地将“硬汉派”风格植入写作，无疑是对传统文学的一种颠覆。
钱德勒一直是美国文学的异类。诚如他所说自己是“表面的缺乏自信和内里的傲漫与自大的不协调的混合物”、“始终活在虚无的边缘”。说他是侦探小说作家，他并不认同；美国文坛把他与海明威并列，他以此为耻，甚至羞辱海明威，把他写到小说里，说他是“老是喋喋不休，一直要让大家相信他的话很精彩的家伙”；说他是伟大的编剧，他不以为然，拿着好莱坞的高片酬却屡屡玩“失踪”，还几次咆哮着把比利·怀尔德等大牌导演赶出门去。他甚至拒绝任何奖项，理由很简单，他无法穿着晚礼服发表演讲。
钱德勒还总能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他与朋友的妻子秋波暗度了好几年，娶回家才知道他的女神大他不是八岁而是十八岁，他写了半辈子侦探小说，侦探在作品里神勇无比，他想自杀，对着自己连开了三枪，却只是把身后的浴缸打穿。当然，他的生活一团糟，他死后，他的文稿代理人与他的秘书为争夺他的遗产打得不可开交，他只能葬在贫困者的墓地，只有十几人参加了他的葬礼，其中不乏点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