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撕长篇小说：深圳之吻（十二）(3)

“嗯。”这类话我听到的太多了。
——“你最近在学校学得怎么样？”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问道。
“还好啦，在准备期末考试。”我随口说着就要进入房间。爸爸又把我叫住，让我和他坐在沙发上。我猜到他又要学耶稣给我讲道理了。
“现在你也听说了，房价越来越高，物价一直不停地涨，你现在不努力考上大学，将来在深圳怎么生活？”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单位最近在搞什么收购兼并，领导把一些部门卖给香港私人老板，这些老板收购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忙炒人，降低自己的成本——你说现在的社会，工作都做得让人提心吊胆哪！”
“嗯嗯嗯。”
“……你杨叔叔今早领了遣散费，已经下岗了……”爸爸淡淡地说道，“他要养家庭，要供孩子读书，你说在深圳生活有那么轻松么？”
“啊？！”我目瞪口呆，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惊。
“你现在只能想着读书，不要想其他的……”爸爸仿佛话里有话，一边说一边思考着，“……等你大学毕业了才能交女朋友谈结婚，现在的一切都太早……”
“有了女朋友就差不多要结婚了，现在的女孩子那么开放，你书读不好没有好工作，人家能认你吗？”正在厨房洗菜的妈妈用布擦擦手也走过来，“你以为现在还是妈妈那个年代要女人从一而终吗？”
“我知道了。”我的思绪飘得好远好远。
杨叔叔下岗了，家里今后就靠那些遣散费和老婆的工资维持了，近期的话是可以挨过的，但柳依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小学呀，这往后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生活靠这些杯水车薪怕是会穷得连内裤都保不住……总之，柳依作为长女，作为现在学习良好前途光明的长女……她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
我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这个世界就像上帝安排狼一定要吃羊，羊一定要吃草一样，你除了接受现实又能改变什么呢？
夜晚把所有的忧虑都慢慢稀释着。趴在窗台上和柳依聊了几句之后我们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电话那头的她半晌无语，我极目望去，她在书桌上默默擦拭眼角，却没有哽咽声，怕被我听见，一瞬间让我心如刀绞。
“……我觉得自己好辛苦，好累……”她的声音脆弱得好像一吹就散了。
“人生总有不顺……下岗了是很正常的……再找一个工作吧。”
——“都中年了你叫他去哪儿找工作呀？今天老妈去了职介所上面贴的都是要招年轻人。家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老爸老妈吵架吵个没完，弟弟吓得不敢早回家，我都觉得很无奈！你懂什么！”
“呃……后面杨叔叔怎么打算……”
“……不知道……我有个舅舅在珠海开外贸公司，今天老妈给他电话，他看样子对老爸的工作也无能为力。”
“外贸工作要会英语的……”一想到外贸，我第一个反应就想起近年来不断出现的中外贸易纠纷。
“从小到大，受伤的都是我，而负担也离不开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世界会怎么样呢，也许世界照常运作，不在乎少了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