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不渡你,何以渡我?(5)
顾钊没想到范思远会这么说,原地怔愣了几秒,突然抬起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怎么说,范教授,我希望你能同意这段时间我跟着你。大多数人都会有一段心理黑暗期需要渡过,我个人还是觉得范教授近期心理健康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毕竟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着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是不是?”
乍听这句话,范思远心理蛮惊讶的,也不知是惊讶这句话的内容,还是顾钊的傻。不过,他当然没有表现出来,范思远状似开玩笑地开了口,“顾警官敢来我这里,还要最近几天都跟着我,是真的不怕我这个变态拿你去实践这些杀人方法?”
顾钊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一时间被吓到了,再次沉积了下去。就在范思远等得不耐烦,打算离开的时候,顾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硬着头皮继续说,“范教授,请你相信我,我毕业后从入手过不少这样的案件,对这样的心理有一定程度了解,我真的可以帮你。”
顾钊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十分真挚,真挚到范思远听到自己的心怦地跳了一声。
那是顾钊最开始接近范思远的时候,范思远记忆里见到顾钊的最后一面,是在顾钊临死的前一天。
顾钊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个空杯子,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在范思远家里的几个月,顾钊多半是这个样子,要不就是趴在一卷公文纸上涂涂改改。认真的傻,也傻的认真。范思远也渐渐熟悉了顾钊的工作模式,劝了几次发现没用,就不再劝了。想着只忙工作也挺好,这样他的闲暇时光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范思远接过顾钊手中的茶杯,转身倒了半杯茶水,放回他手中。抽回手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从顾钊手背划过。
顾钊惊得收回了手,赶忙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微微透着红色,“老师,我……我得走了,明天晚上还有个任务要出,后天,后天我再来拜访老师。”
“别急,”范思远也站了起来,顺手将顾钊警服的衣服领子弄平整,“天黑了,我送你。”
望着顾钊脸上的两朵红云,范思远强硬地把嘴角的笑压下。顾钊感触虽慢,但好歹也感触到了他内心的想法。范思远习惯放长线钓大鱼,性子养的慢,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心里的话以后再和他说,或是等到哪一天,顾钊愿意主动向他开口,也可以,反正他们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然而,后天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和几张证明顾钊贪污受贿的文件,多么可笑。
范思远没有撑得过两个月的期限,还没等到案子提交到公审阶段,在医院里,就咽了最后一口气。肖海洋突然感慨人活着一世有时候真是没什么意思,像范思远这样的大恶人,居然只做了几天的牢,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医院里死去的。
现在去看范思远的一生,在师父死后,好像就成了一张黑色的油纸,管他什么颜色,统统沾染不上,活在自己黑暗的色调里。再转念一想,如果范思远没有遇见过师父,他这一辈子,估计也没什么意思,师父是意外,短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