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关于我们的一些秘密（10）

（10）
房客来电话的时候，我满手都是饴糖的糖浆，慌忙擦手到接起电话，一路上打翻了一对儿杯子外加上一支花瓶。
他那边遥遥的透着闹腾劲儿，隐约听着像是在什么聚会上，声音隔着电话，听上去微妙的陌生，开口却又是最熟悉的语气：“嘛呢，小老板，这半天才接电话。”
我看着满地狼籍脑仁都疼得摇了三摇，憋了好半晌才咬着牙根开口：“没……没事，想做点茶花饴糖，刚洗手来着。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来了？”
“没点事儿还不准我问候一下了？我这一走好几天也没见你问问我，我房钱尾款可还没结呢，你也真不怕我跑喽！”房客话说得凶巴巴的，尾音却勾着笑意，最后一个字轻轻的挑起来，听上去不似之前沉沉的，许该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不由的跟着笑了一下：“张老师哪是在乎这点儿小钱的人，您的人品我多放心啊。”
“少来，还真就在乎着呢，钱哪是钱啊？那都是命啊！”恭维到什么时候都还是受用的，嘴上这么顶，房客还是低低的笑了两声，“年会，这帮人太能闹腾了，我就出来抽根烟。”
他那两声笑像是响在耳边，我下意识将话筒拿远了一点，顿了顿，又挨回来：“您可少抽点儿烟吧。”
他啧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拖长了调子：“就一根儿，隔着话筒又熏不着你。”
“你小心晚上又咳嗽，之前……”我嘟囔了一半，他哎呦了一声，掐灭了我开始长篇大论的苗头，“掐了掐了，你快打住，我不抽了。”
这段对话顺得简直不可思议，我不由愣了一瞬，才猛然发觉原来在不经意间我和他竟然已经如此熟稔。
接电话前那股莫名的慌张好像又回来了，我抿了抿嘴，想回的话都哑在嗓子里。
房客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那一瞬微妙的安静，仍然是难得饶有兴致的给我讲：“你是不知道这帮人有多神经，孟孟刚才正满场子找人攒局比赛嗑瓜子呢，跟一圈鹦鹉凑一块似的，一帮爷们儿就没赌过十块钱的，就这还有人赖账呢，后来干脆叫输的人贴墙根儿倒立，我出来那会儿已经跟那码了一排了……”
他说的很有趣，我被带着忍不住又笑起来：“你师父就由着他们这么闹啊？”
“这老两口看的乐呵着呢……”他笑，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声线压低了些，“我师父这些年越来越喜欢看我们这帮小辈儿往他跟前凑了，嘴上嫌弃着骂，其实心里指不定多美呢，掀房才算热闹呢。”
我想了想平日里的房客，由衷的感慨：“那你跟你师父这股子傲娇劲儿还真像。”
“我有吗……”他愣着驳了一句，又叹了口气，“得，我就当您夸我了。”
“您这心态就很正确了……”我话说了一半，遥遥的听电话那边概是有人在叫他辫儿哥，隐约是熟悉的声音，我试探着猜了一句，“大楠哥啊？”
“等会儿，打电话呢……去去去瞎捎带什么呢，是旅社内小老板。”他扯着嗓子喊了句回话，又转回来，“哟，你这耳朵还挺好使的，这都听出来了。”
“那当然，我这还等他来吃饭呢，这饴糖就是备着要给他，谢谢先前那个护手霜的。”话是这么说没错，究竟花茶香里有没有立着谁的影子，其实我自己都还没计较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