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关于我们的一些秘密(5)
最后一个盘子上桌的时候,红油锅底已经开了两遭,锅盖一掀开,腾腾的热气直滚上天花板去,香辛料的灼辣气炽热的像是能融檐上雪。
我丢开锅盖攥着耳唇呵了口气,然后把玉米拨了半盘到清汤那边去:“不是叫你先吃来着。”
房客看着我稳当坐定,才捡起筷子开始调油碟:“又不急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两个人,还攒了个鸳鸯锅,有点铺张浪费了吧,小老板。”
我笑着原路调侃回去:“我吃辣不灵,就差一勺底料半个番茄的事儿,全当借您光给我自己改善伙食了,是吧张老师。”
许是因为我没这么叫过他,房客愣了一下,没再回嘴,只是笑着错开眼,抬手夹了肉伸进锅里涮。
我屏着气看他把肉送进嘴里,直到那双丹凤眼亮起来,才松了口气向他讨夸奖:“怎么样,还成吧?”
“地道啊。”房客意外的回看过来,“这是正经川渝的路子啊,怎么着,特意学过?”
本就是为了赔昨夜的礼,见他满意,我也算落了一桩心事,总算能安心吃自己的饭。
“倒不是。”我摇头,“我母亲本家重庆,翻她手记的食谱学得,本来炒好的底料该放两天,这是临时要吃,又没有好的牛油,还差点意思。等隔段日子的,我给你做次更地道的。”
这是我头次和他提起我家里的事,他一时也摸不清深浅,顿了好一下才犹豫着接话:“你母亲……厨艺一定很好吧。”
“比我好出不知道多少里地来……”我听他语气不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冲他摆了摆手:“唔,没事的,我父母走了四五年了,没什么不能提的。”
他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那会儿起你就自己在这了?”
这么久以来,我向外人提起父母的次数不多,听的人也大都是一句抱歉,多也就是再问几句详情,还从未有人最先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这些年我是怎么过。
心里好像教人重重按了一把,塌下小小一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还有我弟弟呢。”
他眉头蹙的更紧:“那不也是两个孩子。”
“你也就比我大四五岁,怎么总觉着你看我就像看个小辈儿似的。”我憋不住的笑,“不是一直这样的,刚开始我跟姑姑住,弟弟在舅舅家。后来……弟弟小,要人,在亲戚家一直住着也不方便。旅社是本来就有的,再加上保险金杂七杂八的,也够生活,我就把弟弟接回来了。我父母积蓄不少的,没你想的那么难。”
他一脸的不赞同:“一个人讨生活的日子我也过过,我知道不容易,更何况你一个女孩,还带着弟弟。”
这次轮到我意外了。
讲道理,房客平日里看着,确确实实不像是个经历过苦日子的人。
这倒不是说他多么的娇惯,其实说实话,房客不是个多挑剔的人,见的了阳春白雪,也听的了下里巴人。
只是他整个人的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子讲究。这种讲究还不能是穷讲究,如果硬要比喻出来,我倒觉得他像是民国那会子哪家豪门大院走出来的少爷,踏着岁月漫漫走到你面前来,举手投足贵气天成,这是种熏进了骨子里的礼信教养,不是硬学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