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2)

然而鼻腔里浓浓的消毒水味使她瞬间从梦中惊醒。这是韩霜在医院的第七天，她却始终无法适应这里的味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名为“死亡”的黑气环绕，一张张枯黄的脸上终日不见笑颜。此时窗外的风景却像是在嘲弄——你们不过是一些没有生命的躯壳。
“
呕”，韩霜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呕吐，她靠在床上连一丝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每次看着那些药物注射进自己的身体，她都会禁不住颤栗——那是一条浑身布满剧毒的蛇。“自己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条毒蛇了呢？”韩霜这样想着，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拉了几下，随后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床沿探了出来。
“
大姐姐，给你。”
韩霜看到女孩的手心躺着一颗糖，心中满是诧异，便又听见对方用稚嫩的声音道：“吃了糖就不会再吐了。”
韩霜愣愣地接过糖果，从自己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眼中余光恰好瞟见女孩身后站着的一位清瘦女人。
“
她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说是看到了大姐姐，非要进来看看。小孩子爱玩闹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完，她向韩霜笑了笑，便拉过女孩的手走了出去。
女孩回过头冲韩霜做了个鬼脸，韩霜了然，剥开糖纸把一颗红色的糖果塞进了嘴里。她不喜甜食，总觉得那滋味过于齁腻，此刻却觉得这是世间最美之味。
后来，韩霜总能在自己的床边桌上发现三两颗糖果。她想去见一眼那个孩子，想摸一摸她柔软的发，握住那双温暖的小手，给她道声感谢。但直至走到门外韩霜才发觉，自己对那个孩子一无所知。
于是第二日清晨，韩霜再次来到了住院部楼侧。她盯着眼前的长阶，想起自己曾经站在这里时的绝望，一股寒意便从脚下升起，让她不禁缩起了身体。
“
大姐姐！”
一抹阳光透过头顶那片黑云照在她身上，韩霜抬头看到那张脏兮兮的脸，不禁伸了一只手过去。冰凉的手指被暖意包围的一刹那，韩霜笑了。
“
小不点不会是每天都偷偷出来和暖暖玩吧？”
“
才不是偷偷！”女孩掐起腰，脸颊也气鼓鼓的，可爱极了。韩霜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生病前，总会时不时逗逗班上的孩子。
“
好，不是偷偷。那……那以后大姐姐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其实韩霜想要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
嗯……”女孩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但那颗小脑袋里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就无人能知了。
“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女孩一手掐腰一手竖起食指，看着韩霜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
嗯，你说。”
“
大姐姐要每天带猫粮过来。”
听罢，韩霜愣了一下。女孩便又急忙解释说：“我存的猫粮不多了，所以……”
“
没问题。”韩霜轻轻点了下女孩的鼻尖。她能感到头顶的阳光正在慢慢扩散，照亮了昏暗的石阶小道。“拦路虎”的枝叶在暖风中摇摆，为她们奏起一段悠扬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