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近晚灯(3)

烛龙之鳞如绒絮飞舞，凝络成万千飞芒天河，生青壤中无枝无叶火树银花接瀚海无垠苍茫天际何处留。
直至一声，丑时到，愁回大地，遣愁，何处消。
却是，高架的鼓楼漫入了寒露的风雾，晚天的逆溯湿浊涌动浮出，甚是愁未消时，添新愁，愁等消愁，愁又愁。
“但，你可知道，曾有一人解过此愁？”
“……”
“花了脸，不像你。”声音则愈发弱了下来：“我从没有恨过你，或者说这辈子，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无法欺骗自己……”
“……”却是紧紧的握住那双无力的手。
“只是偶尔我也会想到，若我能帮你分担，哪怕就只有一点儿……”
“……”也是泪如泉涌，而无语凝噎。
“……因为我深深的知道我拂过你额头的时候，你是知道的……而那只簪子，他和我说一定会找回来……姐姐其实……羽韶！他，你独不能忘！”便一垂手，携一清香，去了。
单聂坐台遥望天际，那漫漫长路上，无数祈天明灯同行……思正酣，不料彷徨间视野中闪过一缕金波流虻，单聂竟因其陡然起身，疾步下山来。
雾气四外一合，从八方趁着夜色没入城内，温度悄无声息的降了下来。妇人却清楚，领着孩童添衣，有的也就睡了。偶然的笼灯灭了，偶然的锣鼓哑了，天灯逐渐稀疏……等待着世间的，必定是场安稳梦眠……
清絮场上人烟稀疏，千铃冲着不易被闲人察觉的此刻，借了夜雾，偷跑出来。
忽见一人，从对面雾气浓密之处飞奔而来，口中喊着不清晰的话语。
至于单聂为何匆匆下山？
实是为一不请之客——一缕妖气罢了。
“妖怪啊！”便是那人发出的声音，连带着不平稳的身躯，剑步跑向了城西。
千铃被震在了原地，雾气中巨大的身影使她只得掩声才能喘息。
突然，啪的一声，何处挂笼灯的长线断了，冰气缭绕处猛地火光一闪，居然彤彤的燃了起来，一绳一延，如赤色蛛网将火势铺张开来，哗然映出半天红灼。
冷焰妖火，内外皆虚，夺生灵之阳阴，燃怨念之夙性。泥鳞躯壳体，须长黄蛇身，双携鱼形鳍，来去耀晶金。锐利齿，紫髓舌，黑血目，衍金鳞。
腥臭淤积，腐血凝集，长院古木染毒朽，方阶基台碰体蚀。风火一俱急，家破，怨悲无处去，人亡。
血口大开，本已无命再留，一刀挡下，切裂半颗毒牙。
“心纷乱，剑不随剑，意执迷，业何斩业？”末了箴言，再吐出半口黑血。渊之浪者，从天，从地，从己，虚为风飘而欣荣，实为落根而灭息。飞跃，于空烟处逆月一斩，舌断，毒泄，一声愤慨，全溃，坠地惨死。
“不要。”千铃惊叫一声。
及近的几位官员闻烟熏之味，疾步而来，见五尺巨怪缠楼若现，即刻遣众撤散。其中一人速速抄前抱回小主，而那未放之烛灯，忽的脱手而去……
蛇瞳透纱雾，见火光冉起，一尾扫去。
砰——
围场牌楼倾轧，困住笼灯，以一线绊在檐下。血滴玉颈，是周全了小主，靠坚背挡下落墙，头溢血，意识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