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近晚灯

我曾负于一人。前生，来生。
依稀记得，走在仙阶上的那人……
妖灵司的仙官这样报到：云浅海白沚滨三篂鹿一角，蓬莱岛涟水洞丹鹤一翅，瑶池百花池蓝莲妖一枝，天绝壑苍崎崖白羽狐一尾。
“等等，那地方我去过。”
仙官闭目静言：“这几灵修为已足，再度七世之轮回劫难，便可位列仙班。而今还有一世之难，可仙位却不合为三，看来是有一灵将止于此世了。”
“那让我带走这只狐狸吧。”也没说为什么。
仙官微微一笑。
“等我把师傅要我办的事办好，必先过来取他！”那人却说的真真的。
我始终没有记起那人的样子，当时只觉得可笑，然后带着一种冷念跳下了仙台。若如第三世化为一条忠犬，以一辈子守着某人为幸，何必一念执意成仙？
但某夜，我从床上惊醒，重合的，那个样子是如此的熟悉，熟悉而刺骨，恍惚间分离，又是失落，再是嘲愁。
妻问我，我便答：“又是那个梦，不过……”
妻劝我，日有所思，是我太想单弟的缘故。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不单单是这个原因。我难以启齿，因为家族的遭遇，妻和我都难以再寄希望于所谓的神，哪里的仙了。
整整五年，我们只筹备这一件事情——清理家族的“业”。留下“血脉”，守住“灵魄”，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周都原是舟都，一傍湖的小都城，不知何时于湖心映月台（现西山菱月台）上来了位仙人（千霜峰落仙），于湖底封下了一只刚降服的灾兽，湖水因此干涸。仙人命三位弟子驻守于此，直至其妖力散却，人畜无害。可至众弟子在世时限将尽，那灾兽任蓄有三成妖力，因晓其理，众人只得染尘树立家业，为后人留下三样治妖之物后才悉数归天。那一之红药已入了血脉，其二之宝器贡于阁间，唯三之灵魄秘而不宣。原以为万事妥帖，谁知那灾兽于三人离世后便苏醒过来，利用妖法分出化身，潜入三世家内蛊惑人心，静默着伏息了不知多少年月，想是等机缘到来，以借刀杀人之法，谋以内斗，再趁两败俱伤之时渔翁得利，必是还要金蝉脱壳，做得了无痕迹才行。却哪知唯独被那落家大女察觉，竟设局逼出。且说当天灾降，死伤无数，宝器被毁，败寇之影匿于落家家主之身躯，无人敢下狠手，方是那外来剑客力排众议，以身负罪最终将其了断。
这只灾兽便是“业”，真名为條鱅，旱灾的灾兽，传说一日不除，三年大旱，这便是三家每隔时日便要祈雨的缘由。时轮转迁，而今，真业未除，苏家还有两位可用之士，加上暂住于此的剑客渊古，三位江湖忠义之士，赵都尉带来的官兵……
等待着……
一夜，幽静的院内迎来了一声啼哭。
等待着……
一夜，沉静的院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很多人跑了进去，一人领着一人跑了出来。
这年大旱。
大旱三年。
终于瑞雪。
雪瑞年尽。
这天，祈天灯夜。
十里长街，旌旗高接，红福莹烛，笼打锣鸣。一路灯火融融，欢声笑语，连着大同巷的西端接到了临江街的东头，在西山崖口远眺，恰似一条伏息的火龙。市井繁华，灯笼高挂，黄橙橙一片，悬于闹市人群之中。伴随交织甘香气味的蜜糖，还有缭耳暇目的双鼓舞龙，染俗尘之闹，点凡尘之唇，吻红尘之韬，便如红窗纸金蛟剪般，人们将锋利之物敛合，将雕琢之物呈出，表括一曲赞歌，或一夜喧嚣。希冀且祝福着，将土地上燃出的火光贡向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