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近晚灯(2)

金钗之年，老尼携着小主上山，带的是赵府的礼鉴。一是镇南雨花寺庆礼，二是西山菱月台古庵修缮。自半年前一人入住映月庵后，雨花寺也派来了小僧帮忙打理，也不仅仅是佛道慈悲，更多是一种理所应当。镇上人无一不受惠，无一不感激，但却难以道谢，是唯独对这人难以面露喜色，转而不约而同地暗地里做着善事。直到有一天，这人去了赵府，也没过多久，又孤身一人搬上了西山隐居。就这样，渐渐的，人们不再谈论某些往事了。
一阵冷风吹入庵内，透过半开的门缝亦或是单页的窗户。室内了无挂设，四壁清空，窗台摆一株兰草，桌面置一笔，一砚。轻盈的步伐发出敲石般清脆的声响，其名为千铃，赵家独女：“单师傅！爹说若是我能找到个可靠的陪护人，就允许我今晚逛灯会！”便高声庆贺着跑了进来：“所以说……”却是房内空无一人。对了，单师傅这个时辰是在后山练剑啊！却是千铃给忘了。怎么会忘呢？果然是不能太高兴的……可还是忍不住！接而喜上眉梢。恩！第一句话就要说！
然而，之所以心中会这么想，或是说之所以这时能够开口，是因为她预感到，到最后自己必然说不出口……
“等了多久？”声音浑浊，低沉，如死去的灰烬般暗淡，无质，无焰，无生息。
“站了两刻钟了。”顿时郑重地回道。
却是这郑重早已被那人洞悉，单聂投来一眼，便默下收剑：“什么事？”
千铃猝不及防下直答：“今晚希望师傅能陪我去看天灯。”便猛的回过神来，一下子红了脸。是想着：没说明原因是次，没用敬语实在太笨了，连家里的丫鬟都不如。便才想到，啊！什么丫鬟啊！若单师傅不去，那我……刚想补充原因，却听到了回复。
“我已不打算下山。”淡淡的，一句绝，不再多言。
然而是这么淡淡的失望了，千铃一失神，却没感到什么悲伤，却是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只不过本来就是块可有可无的玻璃石头而已。跟在后面，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赵府中看到这活死人的情景，灰色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眼睛。想着，便说出了口。（之所以心中会这么想，或是说之所以这时能够开口，是因为她预感到，到最后自己必然会说出口……）
“师傅，你有要祈天灯放飞的东西哦！”不知哪来的笃定。
大叔身子一停，却并非问理。
“那不如，今晚你帮我的也放了？”仅是不在意间，一笑而过。
小女眼睛一转，却并非吃惊。
“那是当然！”顷刻，她流露喜悦，安静而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朗空，夜宴达到了高潮，虽是想着纷扰喧哗之景，却是平静安逸之境。用一合手垂思的老妇的话语，便是累了一年，是该好好地放一下心了。长夜漫漫，慵懒的浅眠在非花非火的楼宇间，非迷醉般无束，更是一种简朴，累了就回去，醉了就落泪。美而柔和，看尽方圆百里冷山海，不如山下几步石头街。喜凝折神离，又感故梦魇起，蜕了体肤之魂魄，又如离了手，松了线的祈天明灯，何人倚楼一曲，遥寄若要放手，祈愿怎堪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