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论生命(4)

发生了与萌芽现象完全一样的情况。种子消失了，原先的生命形式消失了，新的幼芽出现了。分解中的种子的原先形式像是进行抗争，幼芽不断长大，从分解中的种子里得到营养。对我们来说，理性意识的诞生与我们看得见的肉体诞生的不同之处在于，在肉体的诞生过程中我们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看到，胚胎由什么东西，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产生了什么。我们知道种子就是果实，知道在一定的条件下从种子里会长出植物来，还会开花，然后结果，结出像种子一样的果实（整个生命演化过程在我们眼前完成）。而理性意识的生长我们不能从时间上看到，也不能看到它的演化过程。我们看不见理性意识的生长及其演化过程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完成这一过程，我们的生命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我们看不见的诞生在我们自身的那个人的诞生，因此我们无论如何看不到它。
我们看不到这一新人的诞生，看不到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正如种子看不到自己的幼苗生长一样。当理性意识脱离它的隐秘状态而向我们自己显现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经历矛盾。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矛盾，就像它不存在于分解中的种子里一样。我们在分解的种子里只看到，从前曾经在苞皮里存在的生命，现在已经存在于它的幼芽里了。同样，在具有醒悟了的理性意识的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矛盾，有的仅仅是新人的诞生，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的态度的诞生。
如果一个人活着而不知道有别的人存在，不知道享乐并不能使他满足，他会死亡；那么，他甚至也不知道他 活着，而且在他自身没有矛盾。
如果人看到，别的人跟他一个样，苦难威胁着他，他的存在是慢性死亡；如果他的理性意识开始分解他这个人身的存在，他就不能在这个分解中的人身里保持自己的生命，而不可避免地要认为自己的生命在正向他揭开的新的生命中。矛盾也还是不存在，就像在已经发芽因而分解着的种子里没有矛盾一样。
第十章 理性是被人领悟了的规律，人的生命应该遵循这一规律。
只有当动物人的幸福被否定时，表现在人的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态度中的人的真正生命才能开始。而对动物人的幸福的否定开始于理性意识觉醒之时。
什么是理性意识呢？《约翰福音》一开头就说了，道 ，即“Lo- gos”（逻各斯，即理性，明智，道），是本原，一切都在其中，一切都起源于它，因此理性能确定其他一切，却不被任何其他东西所确定。
理性不可能被确定，况且我们也没有必要去确定它，因为我们大家不仅知道它，而且也只知道一个理性。在相互交流中，我们早已（比相信其他任何东西更甚地）相信，这个共同的理性是我们所有的人同样不可或缺的。我们深信，理性也就是那个将我们所有活着的人联合起来的唯一基础。更确切地说，我们首先知道理性，因此，我们之所以知道世上的一切，只是由于我们所认识的东西与我们显然了解的这个理性的规律相符。我们知道并且不可能不知道理性。不可能不知道，因为理性是有理性的生物——人类——必然要遵循的规律。理性是人的生命遵循的规律，正如动物遵循着它们的规律吃食、繁殖；植物也遵循着它们的规律，草和树因此生长、开花；而遵循着天体的规律，地球和其他星球运转不息。我们在自身认识到的规律，作为我们的生命的规律，也是世界上一切外部现象遵循的规律，差别仅仅在于，我们在自身认识到的规律得由我们自己去实现，而外部现象中的规律则是没有我们参加而自行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