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三十九回(2)

“掌柜的…”九良从小孟儿后边站出来，“您能让我先说句话吗？”
“说！”掌柜的把鞋扔到地上。
“您别生气，我们…实在是饿了。我们知道您也饿，您现在吃饭都不添第二碗了。知道您想省一口给我们，但是说实的，那一口匀到我们哥儿几个嘴里，也不顶多大用。我们晚上喝这个也挺好的，您，您自个儿得吃饱了……”九良从来不是善于言辞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能让掌柜的明白。
“掌柜的，”大林也蹭过来，“知道您心疼我们，怕我们吃坏了。但是…您也让我们心疼您一回吧，您老这么饿着不成啊。您省一口匀给我们不顶用，我们一人省一口，您就能吃饱了。再说了……”
“闭嘴！”掌柜的打断大林絮絮叨叨的话，眼圈通红，“都滚回屋睡觉！
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忘了鞋还没提上，光脚踩在地面上，透心凉。
掌柜的回屋了，哥儿几个相当默契地收拾残局。临泼那盆汤，小孟儿还捞了一勺余温尚存的野菜塞进嘴里。一切井然有序，各回各屋，肚子里比平时多了点东西，倒也睡得香。
小子们睡着了，掌柜的还在炕上坐着，怹几乎不沾烟酒，消愁只能靠发呆。
要说发呆也是门技术。“知识分子”们点灯熬油地发呆，“大老粗”们吹灭了灯躺炕上发呆；“知识分子”们发呆琢磨的是天文地理、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大老粗”们发呆琢磨的是明儿早起上哪找饭辙。显然，如今掌柜的属于第二种。
怹脑袋里走马灯似的回忆这几个小子头回来的情景，有他捡回来的、有爹妈养不活送来的、还有像大林那样自己上赶着留下的，每一个都是走投无路了才落到德云轩。
掌柜的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锦衣玉食是给不了他们，就盼着这群小子都能没病没灾地长大成人，学一门糊口的手艺，将来再说上个媳妇儿，如此自己也算功德圆满了。可如今啊，孩子们跟着自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不是造孽吗！
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映在炕边，掌柜的抻开被和躺下，“明天，”怹心里说，“明天天一亮就想辙弄粮食！唉，先找三爷救救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