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泪(2)

大凶之兆。
次日的御书房，须发皆白的老占卜师跪倒在年轻帝王的桌案前，诉说着天才画师七日来的疯癫致死与龟甲昨夜展露出的不详。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暗中观察帝王的脸色，目光却不巧扫到桌案后方墙壁上的画卷，他连忙颤巍巍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妖物！妖物！”他心中惊恐，却只能小声嘀咕。
年轻的帝王顺着画师的视线望过去，他细细打量着画卷心下对占卜师的话却是有些不以为意，他将要随口几句话将占卜师应付过去，转念间偏偏又想起了先皇临终前的反复叮嘱。
“来人，撤下吧。”他最终这样向侍从们吩咐下去。
画卷被卷起收回木匣，陷在沉睡中的花鸟卷还不曾察觉到她世界中的出口正在一点点闭合。天空中的云层闭合，终究吞噬掉了天空中唯一的那束光芒。
而无论是收起画卷的侍从还是身在画中的花鸟卷都没有注意到一枚蝶蛹掉落在木匣一角，又瞬间被吸入画中穿过通道的最后一点缝隙进入到花鸟卷的世界。
于是花鸟卷便不再是那个世界中唯一的生命。
“
さくら
さくら
弥生の空は
见渡すかぎり
霞か云か
匂いぞ出ずる
いざや
いざや
见にゆかん
”
在半梦半醒间，花鸟卷听到江户时期最出名的那首民歌伴着手鼓声在耳边轻轻响起。
“一定是又在做梦了。”她挣扎了下没能睁开眼睛，反倒是在悠长的乐声中陷入了更深的沉睡，“樱是粉色的，那是晚霞的颜色。”世界的一角传来她一声低低的梦呓。
花鸟卷由此进入了一段更为绵长的梦境，她看到新生的挂着晨露的嫩芽，芽叶的下方挂了一枚带着花纹的蛹。蛹在风中左右摇晃，忽地在蛹上裂开一道细纹，裂纹中探出皱皱巴巴的一点翅尖，日头渐渐升高，一双翅翼终于在阳光下完全舒展。深紫色的蝶翼上缀着淡金色的花斑，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绚烂的光芒。
紧盯着这一切发生的花鸟卷一瞬间竟有想要流泪的冲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除自己之外的生命，也是她第一次见证了新生。
似乎有温软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滑过，替她拭去睡梦中的泪水，花鸟卷终于从无尽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她睁开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怔怔地出神。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花鸟卷一愣，下意识探了头向空中看去，“在这边啦。”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来的时候花鸟卷才反应过来扭了头向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她看到一双斑斓的蝶翼，深紫色的翅、淡金色的花斑，蝶翼反射着世界中唯一的那缕光，在花鸟卷的眼中那样夺目。
生着蝶翼
的少女向她缓缓靠近，手鼓轻摇，旋律一如她梦中所闻。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花鸟卷一瞬间想起来人类世界中的这样一句话，况且在这一瞬间她也确实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早已醒来回到现实。
“我睡过去多久？”
“我不知道。我在窗棂上结茧，破茧后身边已不再是熟悉的世界，这里没有光，没有叶也没有花露，你在睡梦中哭泣，只有你的泪水可以当做食物。后来不知怎么我渐渐变成人类的样子，这里什么也没有，我只有摇着手鼓唱歌的时候才不会害怕。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因为蝴蝶不过三季的生命，而我待在这里却像是经过了无数辈子一般。知道不久前天上裂了道口子，这才又有光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