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仙人掌（堂良）十八

周九良捧着病历正在听张哲分析，一下懵在了那里，往椅子里缩了缩身子，看着孟鹤堂竟然说不出话来。
“别别别，这事怪我，我当时没找到他，后来就给忘了。”张哲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孟鹤堂自己也觉得有点失控，他像个急于拔苗助长的农夫。以前也不是没带过学生，不求上进的多得是，不也听之任了吗？想着收敛神色，说道:“算了，你们下班吧。”
“孟医生，我看你脸色不对，要不你再去睡会，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张哲试图将功补过。
“没关系，我吃点东西就好了，你们都走吧。”孟鹤堂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也不开桌上的台灯，对着电脑屏幕幽幽的荧光。
张哲只能慢慢地收拾东西，私下用手拱了拱九良，朝他使了个眼色。
周九良本不愿开口，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一会，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然后他可以再若无其事地笑着。
但是性格使然又让他无法回绝张哲的怂恿，一步挨一步地挪到孟鹤堂身边说道:“孟老师，我那会陪23床去做检查了，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陪他去检查？为什么要你陪？”孟鹤堂抬起头来，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周九良。
周九良犹豫片刻，徐徐说道:“那个老人家眼睛不大看得见了，在这只有一个孙女，其他亲人都不管他。可是他孙女今天必须上班，只能明天来陪他做检查。那样手术时间又得往后排，他害怕多花孙女的钱，所以我就陪他去了——”
“你是医生还是护工？”孟鹤堂打断他，“你给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这样做是对其他同行的侮辱，一次别人感谢你，两次觉得理所应当，三次他们就用你这标准要求所有医生。可是我们费劲力气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干一些任何人都能干的事。张哲，你说对不对！”
突然没点名的张哲吓得一抖，手里的包掉落在地也没敢去捡，赶忙答道:“对，其实你们俩都对。你说的是规则，他说的是人心，只是观点不同，谁也没错。”
“观点不同，对。”孟鹤堂点点头，“我们合不来的关键可能就是观点分歧太大吧。”
“得，我又说错了，今天这事都是我的错。”张哲捡起包，只想迅速离开这个修罗场，走到门边的时候，回身说道:“我只知道，不管是什么观点，只要愿意都是可以沟通的。”
周九良也想跑，脚步转了几次，身体却僵硬地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凶你了？”孟鹤堂却用钢笔一下下敲着桌子问道，似乎没有放走九良的打算。
周九良拧着身子，也不去看他，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好像每一天都惹你生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生气，但我确实不认同你的做法，今天的手术你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我是不温柔，也不会像你师哥那样纵容你，但我要告诉你什么是对的。”
“你要我完全否认师哥说的话，我做不到。我只知道在我最难的时候，是那些话支撑我走了下来，如果他教的是错的，为什么我还活着呢！”周九良梗着脖子，第一次和孟鹤堂争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