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无情(2)

我以为一向怀有济世之心的师父定当前往，可他却没有。
伊始我不明白。作为一个医者，难道不应该救死扶伤么？师父曾经对我说，医者若不救人，那同杀人无异。但他又为何不去？是怕死还是什么？我怀着满满的疑问看着师父，却未说出，我相信师父定有什么理由，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师父在门中的声望极高，门中的弟子，甚至连裴元师叔都要看他几分面子。师父的医术在谷中也是数一数二，是以，谷中之人大多敬重。
这是我头一次同师父不和。
事后我想，若是这件事放在旁人，我并不会这般恼火。但这个人是他，是我的师父，那个口口声声教我济世救人的师父。而在家国危难之际却袖手旁观不为所动。难道师父真的太上无情了吗？
我安慰自己，许他有隐情。虽然我想了许多种可能，也没能想出是什么样的隐情，能让师父负了自己说的话。说难听了，师父救不救人这件事，确实同他人无关。即便他是个医者。
直到那姑娘又一次来门时，我明白了。
那日，下着蒙蒙细雨，偶尔夹带几声春雷。她带着一身伤而来，看门的弟子将她背到师父房中。
那时，我同师父正在堂前分类药种。我还记得，我拿着决明子，师父在一旁叮嘱我不可将它与望江南子混淆。还同我说起刺田菁，也是一味容易同决明子混淆的药材。
门里一个弟子急匆匆赶来，说剑弈门有位姑娘受了重伤，需要救治。
而当师父听到受伤的人是谢姑娘时，便变了脸色，要知道师父一向注意体态，我从未见过他有过慌张的时候。即便是当初二师姐命悬一线时，也未见过师父有过一丝慌乱。
可这时，师父犯了一个大错。方才他手里拿着刺田菁，现下却一把丢在了决明子中。说也奇怪，师父这一丢，我一眼便分辨出在决明子中显得略小一些且有种脐的刺田菁。
后来，我才明白，师父一再叮嘱我这两味药材的区别，不是担心我分辨不出。而是他自己，常常分不出。
谢姑娘浑身是血，看上去很严重，清理起来，其实都是些皮外伤。不过有一刀穿过了整个小臂，若是处理不好，那只手怕是要废了。
她气息微弱，怔怔地望着师父：“我……我不想留疤。”
师父点点头：“放心。”
这些伤于师父而言，确实不足挂齿。
我一直认为，秀谢姑娘是喜欢师父的，所以才会不远千里而来。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她心里若不是信着师父，想来也不会让师父医治。这样的信任，就像四周风声鹤唳，自己却放下武器闭目养神。因为有你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药童取了长针来，师父一边用烛火烘烤着针，一边同我道：“你仔细看着，这缝针若是学好了，凭着这一个针法，你便能行走江湖了。”
当时的我不以为意。整个门派中，有太上内功无情功、点穴截脉、拂穴手和太素九针，这随便哪一样都要花上多年的时间和精力。可师父竟然说这小小缝针之术便可行走江湖。
难道，只是为了在缝针时不留下疤痕么？
对此我嗤之以鼻。在性命和美貌不可兼得时，自然是性命重要的。是以，在师父缝针时，我并没有十分认真的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