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3)

泔水车夫虽然住的离胡同口很近，却也宁可多折一程路，也要最后才去收它巷中的泔水秽物。还总是免不了要偷个懒，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那深巷尽头的破旧宅院，是他从未涉足的场所，虽然他在这胡同中，未涉足的场所还有许多。
泔水车不知被他丢在了何处，此刻他只身站在这破宅脏院的门前，是因为突然的好奇吗？
车夫四下里看了看，悄无声息的闪进了院里。雪已停了多时，街道上的积雪早已被行人踩化了，而这宅中，却是被他留下了一排长长的脚印。
在这宅院的最深处，绕过一汪沉淀着青苔水藻的污泥池塘，是一座漆黑的二层小楼。门窗都已残旧，就连窗纸都张开了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那车夫径自走向小楼，在紧闭的门前，轻轻推出个缝隙，又闪了进去。缝隙很小，很快被合上，房中重又漆黑如墨，到处都是潮腻的气息。泔水车夫像是闻惯了这样的味道，就连脸上遮挡气味的罩布都揭了去。那眉清目秀的模样，与他粗壮的身体并不配套。
孟夕月不只是要刻意穿多少层棉衣，才能把身体裹成这般壮实。
她一路走得太急，此刻还有些微喘。应和着她粗细不匀的喘息，二楼，响起了轻微的叩击声。
孟夕月摸着黑，却能走的很快，她一点磕绊都没遇到的来到二楼。待瞧见二楼的窗前仍旧站着那一抹熟悉的纤瘦身影，她才安下心来，脚才刚踏上二楼的地板，声音便起来了，“冥府的判官来了……”
那身影显然是个女子，在黑黢黢的房中显得瘦削而孤单。她身上白色的衣裙，映着窗外依稀透进的月色、雪光，成了格外明亮的颜色。虽然离得稍远，孟夕月仍是不敢声音太大，尽管这宅院周围并无他人，她仍是怀着万分的谨慎。
她边走边说道，“他们在找你，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得赶紧走！”
那女子的声音微弱的响起，颇带苦涩，“走能走去哪儿？还不是一样会被找到？”
“逃一日算一日吧…啊！~”孟夕月的手刚伸出来，还未拍上那女子的肩，她便转过身来。这一转身，孟夕月就着依稀的月色，看清了她的眉眼，一声惊呼便跌坐在地，搓着腿向后蹭远了好几步才停下。
那不是她所认得的女子，而这张脸，她显然是才刚见过不久，绝不会忘得。
羽轻寒！
孟夕月惊慌之下，就见他嘴角微微一勾，身体徒然增大起来，骨节扩展的声音在寂静中越发催心骇人。
孟夕月慌忙捂了嘴，翻身想跑，人还未从地上爬起，便被扣住了下巴。
羽轻寒欺近她的身，在她脸上轻轻的呵气，“你要见的人，在那儿……”
羽轻寒扳着孟夕月的下巴，瞥向一角的屏风架，神色颇为得意的示意她，江雪楼已经死了。
而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是、是我，是我害了她……”孟夕月眼里泪雾萌生，薄唇微颤。
江雪楼早已告诫过她，轻易不要到这里来，她到底还是没沉住气。她早该想到，羽轻寒怎么会不盯着她？她也早该想到，无论她再怎样的易容乔装，又怎么能逃得过羽轻寒的眼？她早该想到，凭她自己，终究是无法保住江雪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