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2)
“老板娘的脾气似乎不大好,不过在下却有的是耐性。烦劳尊驾转告江雪楼,三日之内,她不出现,我定将这孤鸾城中的活物,尽数屠灭!”
孟夕月冷哼一声,扬手拍了两下巴掌,身边立时围上一圈黑衣打手。
她叉腰道:“你唬谁啊?老娘也是吓大的!”
那男子环视一下这阵仗架势,却从桌上拿起那受了惊吓的酒杯,满是怜爱的抚着杯沿,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会后悔的……”
后悔?她开门做生意,什么场面没见过?这诺大的孤鸾城,谁敢说一句让她后悔?要知道江湖上无论黑道、白道,官府里无论官吏、衙役……
她正想着自己值得倨傲的关系脉络,突然就怔住了,脸上渐渐泛出了惨白。
因为她看得真切,这年轻人枯瘦的手指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把玩一根已经水光滑镜的白羽,足有一尺来长。
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白羽。
再抬起头,她眼中已是满含惊恐,凸出的眼球涣散着不甘的微光。她用颤抖的嘴唇,干涸的嗓音发出如砂砾摩擦的声响,“判、官……”
围绕着她的那些打手们,足有七八个人,眉宇中间,无一例外的多了一个鲜红的点儿,不多久,就散发出了腥甜的气息,在风华楼中弥漫成一片狼藉。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只是瞬息之间。
甚至没有人看到,究竟是怎样开始的。
(2)
如果说胭脂巷可以被称为是孤鸾城中最繁华的街巷之一,那么小尾巴胡同就是整座孤鸾城中最残破、凋零、不堪的街巷,没有之一。
这里就如同受过诅咒一般,虽然即便起了个赖名儿,却还是完全展现出一幅承载不起的模样。最落魄的流民、最恶毒的罪犯、最低贱的娼妓、最下作的私贩客商,无一例外都能从这里找寻到。那常年不得清洗的粘腻角落,似乎并不避讳展示着它所容纳的肮脏与龌龊。
非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提足靠近它一步。
由此这条胡同的整条街巷都好似一个独立分割出去的小社会,这里有它自己的地头蛇,不服法律、不服制度,定时定量的给了官府该有的供奉,奉行着这里的人公认的法则,于此一隅,偷安。
小尾巴胡同不同于其他街巷的首尾交互四通八达,它只一面为出、入口,深巷尽头,便是一堵厚厚的墙。墙衣斑驳,手指轻轻一碰就会掉下一大片抖擞着灰烬的“雪花”,泛着枯燥呛人的秽气。
离墙最近的宅院,门楣上早已结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蛛网,只剩半扇门的门环上,铜锈固着的简直已无法晃动。整条胡同都鲜有人靠近,更不用说巷子最深处的这处宅院。就连在这里居住的人都很少向里走这样深。
而此时,青天蒙灰,遮月如苍烟,沉沉睡日懒升起,万家灯火未燃。
街道上除了影影绰绰的影,依旧巡逻的士卒和打更的更夫,起得最早的,也就只有给全城收泔水的泔水车起得最早。
那拉泔水的车夫,可以说是每日都要到小尾巴胡同中去一趟的唯一的一个人。他此刻,已站在了这座破宅的门前,在地上拉出一道浅浅的、长长的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