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万幸//(2)
这种东西的时候还跟震惊,越到后来则越发严肃,以至于眉毛都立起来了。然而才二十出头的家公一生气,周围的人便找到了乐趣,只是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家公又在和世道赌气了。这次回家,家公抱回来一堆讲义,并捎了一瓶葡萄酒孝敬父辈,虽然他不是很愿意这样做,但在母亲口诉妻子手书的信件面前,他也只好照办。家公回家那天,家婆在前厅等他。家公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开始生气了,家婆一脸笑容迎上前反吃了闭门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家婆觉得十分委屈,家公开口质问道:“夫人脸上涂的什么东西?”家婆笑容又见缓和“这是……”“赶紧把脸洗净再说。”家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半晌,家婆发现自己的雪花膏被扔到盛潲水的桶里,不禁又惊又怒,以为是小侄子又捉弄她,转念一想,“好在先生这些时日回到宅里,终于有个能同我好好说话的人,归省的事还要和先生商量,想必先生还是喜欢我的…
…”于是家婆迈着小碎步在苑里找起家公来,许久没有寻见,倒是瞧见膳房起了炊烟。家婆料想此时家公必是在堂中透过天井看天,行至大堂却只见到管家从门廊里走出来,家婆连忙打听家公去了哪里,管家笑
呵呵地说
道:“少爷上阁楼就没下来过咯!”家婆这才想起抱回来的一大卷“废纸”,家婆一直有这样的看法:只要写过字的纸就是“废纸”,但是用线装订起来的册子或是
裱
起来的字画就不算在内,既然如此
,
讲义便要算在“有用的废纸”这一类了
。一眨眼,家婆正拾着裙子,一步一步地走上阁楼,她一边走,一边把盘起来的头发放了下来,披在了一边肩膀上。
我幻想到这里突然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后面的故事我确切地知道,这让幻想这件事少了很多乐趣,不过我还是倾向于补齐故事中的一些细节,就像欣赏杨·凡·艾克的画时要仔细去看那些对光线的表现,对于我这体验了魔幻般的光影科技的现代人,那不过是低劣俗套的桥段、无聊的章节。同时,我更愿意承认里面暗藏锋利的事实
更加吸引我
。
“先生?”在闷热的盆地透过任何天窗看到的都是煞白的天空,特别是当家婆才走过漆黑狭窄散发着霉臭味的楼梯,突然注视着天窗时,她甚至感到有些眩晕。出现在眼前的爱人的黑色身影仿佛是一张银版摄影术所拍摄的照片被印在馆藏的仅供参阅的报纸上,家婆几步走上去,霎时间就为报纸染上颜色,甚至她黑色的头发都显出
光泽
与层次,“夫人以后不要再涂那种东西了。”天空中云朵抱在一起,有一片略微带些粉色,“天津、上海很多地方都在抵制洋货,国人该有进步的想法才对。”“先生说得是。”出神时,家公一面整理着讲义和文件,一面想去拉家婆的手,拉了个空。家婆已经悄悄退下楼去了。
家婆加快朝苑中走去,眼泪扑簌掉下来,打在台阶上声音也没有,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伤心得肩膀都快高过耳垂,啜泣着,埋下头把脸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