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万幸(6)
他们
从光辉和闪耀中走出来,走到枯瘦萎缩的棕榈树下面。航的母亲打来电话,问到近况,他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看着江水,他产生了一种投江的想法。顺带着,他们沿着散发着尿味的楼梯爬到了长江二桥的桥面,六车道并着两条极窄的人行道,来往的车辆响着喇叭,发动机工作的声音。不断有气流被巨大的疾行的大卡车推到他的脸上来,车道犹如通向地狱的大道,无数怨灵在来回穿梭
、
哀嚎。看似近在咫尺的索塔,却走了好久好久,不断有迎面吹来的热气混杂着汽油和
尘土
的味道。快走到桥中央时,能明显感受到桥身的震颤,那如大腿粗的连接到天上的桥索以极快的频率在自己的位置上来回震动,发出足够沉闷的声音,向远处看去,能看到停止的人间和一艘
驶来
的运沙船。第二天早晨,温度宜人,街上伴有轻微的防止人陷入晨困的嘈杂,他和航在公交站台等了许久,公交车也不见来,或许是因为丧失耐心而带来的惬意,他才注意到马路对面就是码头。‘就坐船吧,坐到哪里都行,’他同朋友这么说道。航表示赞同,随着‘叮叮叮’的铃声,铁栅栏打开,一群人推着自己的摩托冲进笼子里,他们也
跟着
走进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摇晃着的大铁笼子里。桨叶拍打浪花发出欢快的水鸣声,他细细观察了宽阔的江面和船尾涌起的浪花,以及无数分不清门类的漂浮物,鞋子、树枝、气泡、瓶子、塑料泡沫和反射着七彩的汽油。到了对岸,铃声再次响起,他们又像家养的牲口一样,被唤出笼来。登上岸,气温似乎灼热了许多,在户部巷里走来走去,街道两旁都是缤纷的小吃,可惜他们不久前才吃过早饭,闻到油水沸腾的味道也不能提起食欲,倒是纸巾黏在了鞋上,他们左右脚相互地踩,看得人滑稽。他们一路来到黄澄澄的黄鹤楼下,在发出吱呀声音的楼梯上,他不断暗示自己,‘没有人愿意跳江自杀的,那样暗藏急流的散发着臭味的江水是没有人会愿意拥抱的,就算跳下去了,闻到腐烂的味道也不愿意死了,真正的沉江要像屈原那样,穿过湍急的水流,沉到暗流涌动的河底,然后殒命。’我想,他就是在那一刻改变的吧。
此刻正好是晌午,黄鹤楼还在修缮中,游人稀少,空旷的顶层,发现断句困难的他索性不再看楹联。天气炎热,有天鹅飞过,两片白云抱在一起,他如何也不能想象古人是怎样把酒临风欣赏长江美景的,因为此刻他视野里只有一条蛇形的公路从城市的高楼中生长出来,并在楼下蜿蜒而过,接着和一条铁路并在一起横过江去。钢条,碳黑色的铁道,刷着黄线的满是车辆的公路远比长江来得有意思多了,长江只不过是一个远处的存在,作为公路坚硬的陪衬罢了。下午他们好歹去了昙华林,他顿时觉得清凉了许多,绿色的树叶一片接一片交织在中学的校门外,文具店像一只猫静卧在街道的转角,在咖啡馆、褐色照片以及光斑的帮助下他终于记起要让室友帮他买回程的动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