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4)
他曾勇贯安第斯的山峦。
他曾同险峰和大军作战。
果敢为他的佩剑司空见惯。
在胡宁①的原野之上,
他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让西班牙人的鲜血染红了秘鲁的矛尖。
他用冲锋号角般的铿锵文字
写出了自己的功勋汇编。
他选择了光荣的流亡。
他如今只剩下一抔尘土和些许美谈。
①译者注:秘鲁中部地区。南美洲独立战争期间,西蒙·玻利瓦尔和安东尼奥·何塞·德·苏克雷曾于1824年8月6日在此指挥了一场重要战役,将西班牙殖民者赶出了秘鲁。
玫瑰
玫瑰,
我不讴歌的永不凋谢的玫瑰,
有分量、有香气的玫瑰,
夜阑时分漆黑的花园里的玫瑰,
随便哪一处花园、哪一个黄昏的玫瑰,
通过点金术
从轻灰中幻化出来的玫瑰,
波斯人的和阿里奥斯托[1]的玫瑰,
永远都是独处不群的玫瑰,
永远都是玫瑰中的玫瑰的玫瑰,
柏拉图式的初绽之花,
我不赞颂的热烈而盲目的玫瑰,
可望而不可即的玫瑰。
失而复得的城区
没人留意过街市的美丽,
直到有一天天空披起灰纱、
发出骇人的咆哮、
化作浓云急雨倾泻而下。
风暴铺天盖地,
在人们的眼里世界变得可厌可怕,
然而,当一弧长虹
为黄昏装点起歉意的彩霞,
湿润泥土的气息
使花园的容貌重新焕发,
我们步入大街小巷,
就好像走进了失而复得的故园旧家,
窗户的玻璃映满了斜阳,
夏日假借着璀璨的树叶
道出了自己那颤动着的不灭光华。
空荡的客厅
桃花心木的家具
将平日的聚谈
锁定在形形色色的锦幛绣幔之间。
银版照片制成的肖像
使凝滞在镜框里的岁月
蒙上虚假的近期外观,
然而,在我们的审视下,
终于现出了
模糊年代无谓时日的真颜。
他们从遥远的过去
对我们发出凄楚的呼唤,
而如今却只不过停留在
我们童年时期的晨曦初现。
今天的日光,
通过喧闹繁忙的街市,
映照得窗上的玻璃光洁明灿,
使祖辈的苍凉声音
遭到冷落、喑哑黯然。
罗萨斯①
①作者注: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我的祖父和外祖父辈的一个祖父是罗萨斯的前辈。鉴于我们历史上的人口稀少和几近乱伦的特点,这件事情本不足怪。1922年前后还没人能够预感到会有“修正的狂热”出现。这种消遣旨在“修正”阿根廷的历史,其目的不是探究事实真相,而是为了得出事先设定的结论:为罗萨斯或者手头别的什么暴君进行辩白。显而易见,我至今仍是个野蛮的集权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