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心魔 七

“邝露，你可愿意嫁我？”润玉颜色惨淡，“无论如何，我们毕竟有过一个孩儿，我可立下上神之誓誓，此生不复另娶。”
邝露自九幽之眼回天庭，便在仙魔两道之间苦苦挣扎，他想尽办法，现下看来，终究还是无力挽回。
细数过往，他也曾险些因执念入魔，日日在嫉妒和仇恨交织成业火上灼烧，险些酿成六界大祸。可又如何？转头不过是一场空，其间滋味，他实在不愿意让邝露重蹈覆辙。
她在身边陪伴两万年，早已如空气渗入自己的呼吸。任他再无情，心也不是铁做的，无论如何，他总希望她能过得好。若能时时在邝露身旁陪伴宽慰，或许终有一日可以让她放下。
邝露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起右掌覆于眼上，“不愿意。”
“太迟了，润玉，你心知肚明，我已不是往日的上元仙子。”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心里蓄满了万年的愤怒与怨恨。
恨命运，恨自己，也恨你；恨自己爱得卑微，恨你不可能爱我；恨自己的愚蠢导致骨肉离分，恨这整个无情的世界。若再留在你身边，我怕终有一天，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我的痛苦太多，再没有力气去爱你。
“仙根已毁，我稍后便会离开天庭，请天帝陛下吩咐左右放行。”
润玉心中酸涩，垂下的眼角看不出心思，他咬紧下颌，半晌开口：“邝露，魔道一途，并不好走。”
“且自古天魔不两立，我不想有朝一日，与你......”似乎再也说不下去，润玉眉头紧锁，陷入静默。
邝露轻轻地起身，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眉毛、眼睛、鼻子......“润玉，以前的我，不敢唤你的名字，不敢伸手触碰你，只因为不合理法规矩、也自知没有资格。可现在，我什么都不用管了。”
“从前我最怕你赶我走，如今，我也不怕了，只因为留在你身边，更让我痛苦。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有万把尖刀入肺。”
润玉震惊地看着眼前苍白的女子，瞳孔倏忽收缩，只听邝露继续用极致温柔的语气，倾吐着最为残酷的心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今日堕入魔道，是邝露自己的选择，他日再见，若惹天帝陛下碍眼，陛下只管动手，邝露死生无怨。”
“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邝露牵起润玉的一只手，置于自己的颈间跳动的脉上，墨红的瞳孔里，映出一脸惊怒交加的天帝。
润玉耳边只听到自己愈发急剧跳动的心跳声，指间控制不住地颤抖，不自觉用力，却又不敢真的伤及邝露，只在小指搁置的锁骨上留下一处红痕。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万年的寒夜与孤单，没想到，他的命中，只有更冷、更黑、更寂寞，从来没有尽头。
“你走吧。”润玉终于拂袖，背过身去，邝露贪恋地望了他最后一眼，却还是决绝地化作一道红光而去，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润玉一袭白衣、久久不愿转身的萧索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