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下(12)

  经过很长时间的移动，最终被狠狠抛落，李沂的意识回归，他首先感受到的只有痛，刚刚被偷袭的太突然，让他根本来不及应对，他甚至没看到害他的人的脸。脑后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他暂时先不去想，手臂胡乱擦擦眼上自发梢淌下的水，却意外触到一些细丝。睁开眼，一双鬼灵精怪的眼镜在俯视着他，脸上是可爱的戏谑：“哟，这次有经验了，六点来，这下就不会有错过的戏了。”
  “晓蝶！”他的第一反映是闭上眼，又睁开，看到她还在像小猫一样盯着他看，他只能认为自己再一次昏了。刑晓蝶看他丧气的模样，手指点在他的头上，手指偏转：“喂，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李沂不知所以，顺着手指侧头，脸瞬间红了，腰部发力，差点与观察他的刑晓蝶半空碰撞，被她躲开，他的脸更红了，正坐，见刑晓蝶米色连衣裙下摆已经压出深深地褶皱，两腿也被他的头发打湿了，有些不敢看她。他虽然和刑晓蝶一起长大，平时也会说青梅竹马，但是今天的却是第一次，他脸皮发烫，讷讷道：“怎么最近总是梦到你啊。”
  “喂，我只是偶然下课回家在这里坐一会，谁知某人就这么被我捡到了，”刑晓蝶倒无所谓，伸出纤长的手指强调，“两次！就没人告诉你来这里也是要时机的吗，榆木脑袋。”
  “也就是说，这不是梦么？”李沂突然想到，追问，如此真实的画面，并不像梦，他记起刑晓蝶说的，这里是城市之下，“莫非真的是异世界？”他脱口而出。
  “嗨，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大学吧！”刑晓蝶捋平裙子，整理一下头发，轻快地起身。在她的身后，依旧是木椅，木椅后面则是一片众星揽月、梦幻般的湖水，他慢慢撑地站起，揉揉腰，跟上她。
  “这就是你的学校？”熟悉的路程，他最后停在母校的门口，无奈道。刑晓蝶再也憋不住，大笑着踏进去：“现在是我的校园。”她瞟了一眼，向门口的门卫问好。由于他的母校，他进去也没有任何问题。
  重回校园，他熟悉的走在校园，却都是些陌生的脸。“看来梦也不会太真实啊。”听到他嘟囔，刑晓蝶又好气又好笑，她走到李沂身边，轻声道：“你还在认为这是梦么？你看门口的门卫，是不是你曾经和我讲过，被车撞飞的那个？”她又一一介绍，李沂这才发现，这些学生确实曾经存在在这个学校中，不过他们有一点都一样，那就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亦或者说，他们到了这个世界？他握住刑晓蝶的手，激动的喊道：“也就是说，晓蝶你现在存在于这里吗？城市之下的城市？我可以以后经常来么？”
  他没说出来带着佟姨刑叔一起，因为这个世界很离奇，如果所见的都是故去之人，那么他很奇怪，昏迷的母亲也会在。果然，刑晓蝶停住，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不行呐，现在的我们注定不在一个世界，你也不能一直通过这个到这里来的啊。”
  天色渐暗，她隐藏在路灯的阴影下，沉默了一会，四周静寂的可怕，如封闭的空间。半响，她开口，声音很低：“你不能长期呆在这里，虽然我很想你来看我，也很后悔，但是，很明显，时间不多了。”她仰起脸，脸颊晶莹点点，笑了，充满元气的拉起他狂奔。他一时呆住，想要给她擦下眼泪却停住，任她拉着奔出校门，如同夜空中飞舞的蝴蝶，与他心中一直的刑晓蝶重叠。刑晓蝶当初的死讯，让他着实难以置信。在他眼中，一直飘扬着的灵动少女，连续复读两年，竟然也会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刑晓蝶拉着他跑过熟悉的街道，这座城市确实与现实一模一样，只不过有很多他熟悉的店却不存在，仿佛将生者剥离后复制下来，然后加入故者的城市复制工程。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刑晓蝶所说的，迈开脚步，随着前面一串清脆的笑声跑起来，现在的她，才是他熟悉的刑晓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