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者(6)

“她喜欢你。”左边传来一声轻声的回答。
“喜欢？那是什么。”我疑惑了。
“下山去经历吧，你会知道答案的。”我看到她的唇角动了动。
“你有喜欢的人？”我一向是十分八卦的，只是这次未加思索。
她没有再回答，我迷迷糊糊睡去了。
生辰很快便到了，时间过得匪夷所思。我穿上最好看的衣衫，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天。在这份快乐的末尾，师傅送了我一个礼物，告诫说只有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才可以打开。李艺彤变得异常温柔，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对我百依百顺。我沉浸在这份被重视的喜悦中，等着夜晚来临，等着白昼更新。明日，天一亮，我就得离开这里。
太阳将要下山的时候，李艺彤来找我，她说有话想说，让我跟她去一个地方。我跟在她身后，穿过那片熟悉的竹林，我上前去牵住她的手的时候，正好是太阳落在地平线上的时刻，那缕金黄的光穿透白雪覆盖的竹林，李艺彤绯红的衣袍点缀其中，我鬼使神差，触碰到她温热的手指，纤细又纤长，那指尖的纹路是模糊的，我的眼前也一片模糊。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她转过头，逆着光，对我笑。那笑容真好看，已使我沉醉好多年。
再次醒来是在冰天雪地里，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白，从天的尽头到地的尽头，除了白色，没有其他的色彩。我依然穿着最好看的衣衫，却无人再来欣赏。
这大雪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啊，这白色什么时候才能被染黑啊，我呢，我要去哪里。我在大雪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那一长串如若能连起来将是一条优美的曲线，两天一夜，我没有停下来。直到我倒下，全然没有了作为人的生气，麻木的四肢被冰冷的气息侵袭，我再没有力气，合上眼睛，这一生，那些所谓的命运就到此为止了吧。
有些庆幸，也有些遗憾，这生死弥留之际，却一直有一个问题紧紧缠绕着我，不让我安然入睡。
“她喜欢你。”
“喜欢是什么？”
我用最后一点意识打开了师傅给我的那份礼物，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看了，人的生命可真是脆弱。纯白的丝巾滑下去，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粒药丸。我笑了笑，觉得师傅真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既然如此，陪你再开最后一个玩笑吧。
药丸融化在我嘴中，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万物复苏，像脱胎换骨。我陷入了真正沉睡。长眠于此，也算是一种归宿。
过了多少年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当我醒来时，望着这沧海变桑田的现实，有些不知所措。混沌的意识渐渐复苏，开始清明。我是没有死，还是我未曾生。师傅呢，李……李艺彤呢？
我不能不怀疑这一切，因为太不合常理，这并不是我最后停留的沉睡之地，是谁把我放置在这里。我脑袋里面满满地都是疑问，以至于忽视了最最简单的问题？
她为何想置我于死地？
我开始了解这个世界，试图去探索人们口中的历史，可那些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像是历史洪流之中小小的沙粒，早已不知被埋藏在哪个角落里。
这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在意外的一场相遇中，看见了那个在宿命的轮回里，依然站立着的，穿着绯红色衣服的女子，她带着多年之前的样貌和气息，在夕阳的余晖下，朝我笑。那笑容真刺眼，使我思念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