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山海隔(2)
红烛微微红了脸,将宣纸小心地托起拿去晾干。她问:“小王子要再写一幅么?”
“不了,”他将手收进袖子,“今日天气甚好,在屋中磋磨,无端浪费了上天的好意。”
红烛笑道:“小王子近日开朗许多。”
他慢慢整理衣着,说道:“春日既至,百花争艳,我若再如往日一般,只躲在院里守着不解春情的梅树,岂不是暴殄天物。”
红烛在身后一时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小王子这是,有了心上人?”
拓跋云澜抚平衣摆最后一丝褶皱,回头朝她笑道:“红烛,你可记得我年岁几何?”
红烛低下头答:“小王子今年十六。”
他重新背起手:“我十六了。六年我几乎日日苦读,今日春光明媚,我一时兴起想要暂离圣贤之道,也要被你怀疑是沉湎男女之情?”
红烛扑通在后面跪下了:“奴婢僭越。”
“我本来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主子,你说僭越,较真也不算僭越。跪什么?起来。”他叹口气,“我不会回来太晚。”
红烛恭谨地说:“是。”
拓跋云澜便出了门。路上阳光温柔,不比屋内幽暗冷清,他深吸一口气便笑了。
他去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刚到宫中,皇帝为了展示中土大国对这位西域质子的礼遇,许他与一众皇子一同听课。他当时已来了一月,新奇之情不再,开始对宫中一套繁文缛节,君臣本分感到抗拒。皇帝召见他时一众皇子在列,听完皇帝的旨意,看他的目光并不友好,他便跪下拒绝了。他从小与形形色色的人相交,虽然不曾来往都是无形刀剑,却令他在这一月之内无师自通了面部表情与肚皮下的人心之间的微妙联系。那时他仍是一副口无遮拦的稚子模样,说出的话却出人意料的动听:“陛下恩宽,我感激不尽,只是我未曾学过这些大道理,脑子又笨,悟性不佳,跟着皇子们进学只怕误了大家进度。请陛下容我自行读书,赶上进度之后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