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山河同归》(十四)

这些日子德云社下辖几个班子明着照常开门，暗里小心行事。郭家主宅那头，班主静休养病，少班主郭麒麟正经挑梁主事，这几月行事渐稳，又结交上了北平人脉消息极广的阎老板更是如虎添翼。只鹏哥儿出了事之后再未登台，人也没了精神，搭档和几个师兄弟都过去劝了劝皆是无果。
三庆园这边儿二爷病着便是九郎主事，郭麒麟近日又给三庆园新添一员大将，姬鹤武先生，也是鹤字科出类拔萃的人物。
八队新班子不仅未乱反而声势更高，九春九力等人在台上也撑得住场。这些时日九郎也没闲着，与阎老板通了关系，特意办了几出大节目，有意无意地同几个班子撞上，压上他们一头。
依九郎往常和顺的性子，断不会这样打压同行。可这次是他们携着那吉井雄一先犯上二爷，真把九郎惹怒了，三庆园这帮二爷嫡系这事儿自然不肯落后。郭家主宅那边儿听了消息，暗中也添了把火。
别看张二爷在外头是仙一样公子，爷一样的派头。有对人对己都有骨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在西城这唱戏班子的地界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可他到底是个年轻人，回了自家园子也是个还爱闹腾的。尤其是归了师门之后，前一阵师娘也是姐姐来探他的伤，这祖宗把九郎一众说的跟见天儿不给他吃肉就给他小米粥的周扒皮似的，主要还是一句，不让他出门。姐姐心里门儿清这几人都是为了他好，也是哭笑不得。
打十月霜降到大寒，张二爷将近三月没出三庆园大门。八队这次也是齐了心，张二爷怎么吓唬都不答应，“封箱？等您能站起来，您怎么封都成。” 说什么也得让这祖宗把伤养好了。
张二爷登不了台，参与不了外面那“大节目”心里痒得很。三天一哭，五天一闹，搅雀儿都不愿意往三庆园后院树上落。
张二爷待着没趣，就把人喊进后院教人唱曲儿。九力九天可是颇得恩宠，一曲卖菜吆喝得百转千回，张二爷嫌弃得每次听完都得喊眼花头疼，可下回还喊他俩过来。这三个月，整得九力再也不想看见香菜和糖葫芦了。
过了大寒眼瞅着就要到小年儿，德云社几个班子都得先聚一起好好合计合计小年封箱大戏。张二爷早早就张罗着去郭家大宅，九郎一直没正面应他。少班主那边帖子下来，张二爷开始肆无忌惮了，懒懒倚在床头，冲地上的人显摆着自己手上名帖，“小眼八叉的，怎么样？是不是还得让我去？”
九郎低头拨弄着炭盆中的灰没理人，张二爷咂么着不对劲，等了半天也不见人递句话，转转眼珠开口道，“诶呀九郎，这封箱可是大事儿，前阵子鹏哥儿出了事，你说师父又不能上台…”
九郎把自己手里钩子一扔，铁器击地叮哐一声。张二爷一下子没了声，九郎抬头直不楞登地瞅着人，一双细眼不大，些许无奈如澜般极快漾过眸底，看人的目光也带着温度。九郎喉头吞咽，声音着低涩，“我知道，你是想出去。”
张二爷别人看得怔愣了半晌，听人言语心内一叹，收敛了面上浮着的嬉笑意，自嘲似的勾起一边唇角看人，“你…往先不喜欢那些的。”
九郎视线交锋之间见人淡了笑意倏而心脏被攥地很紧，仓促错开与人交汇的视线看向别处，“还不是因为你。”他言罢顿了顿，又兀自笑了，“师父不是说，搭档须得势均力敌，不然会拖累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