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同归》四

锣鼓一声定场，西皮小鼓轻敲，合弦打板儿就唱。
张二爷今天在台上十分卖力气，连唱两大段一口茶未喝。弄得九郎一颗心两边儿吊着，既怕这祖宗在台上撒了欢儿又伤着筋骨，又怕那德云社的人真来搅和二爷场子。
一场到头没见人来，九郎心上紧绷着的那根弦儿也放松了下来。九郎搀着二爷重新登台返场，俩人卸了头面妆裹，同一样的长衫大褂，两个少年郎并肩立在台上。九郎瞧着二爷一直带笑的脸总觉着心里有些不安分。
张二爷侧过头瞅着九郎，“怎么了？”
九郎低低回了句，“没怎么。”
张二爷晃晃胳膊笑了，“那你怎么不松手啊？”
九郎在台上闹了个大红脸，立马把牵着二爷的手松了。
二爷笑得更欢了，转过头轻咳一声清嗓，下边的看客立马就静了。“今儿伺候各位一段…”
“慢——”
自二楼雅间传来的一声招呼，惹得满座皆惊。九郎心一坠，暗道一声不好。手点几个伙计立马去周旋着。不等几个伙计近前，自那二楼已下来一位锦衣小公子，正是那郭麒麟。他身后还随着几人走路派头个个都不像小角色，一路行至台前竟无人敢拦。
九郎就要跳下台去，被二爷轻轻扯住衣袖，“你不说陪着我么？”
九郎闻言动作一顿，袖下他握了握拳。长吁出一口气压下火气。冲人点了点头，反握住二爷胳膊虚扶着人。依旧紧盯着台下一众，丝毫不敢放松。
那郭麒麟近前躬身一礼，
“德云社郭麒麟给师哥贺喜！”
身后几人站定亦是如此，
“云字科朱云峰陶云圣给师哥贺喜！”
“鹤字科曹鹤阳孟鹤堂给师哥贺喜！”
“九字科周九良王九龙给师哥贺喜！”
九郎杵在台上半天没反应明白，他扭头看向身侧人。发现他笑得一派霁月风光，诸事了然的模样。
原来…
难怪…
这样出尘的人物…
他就是德云社老班子出来的人啊
九郎脑子有些发蒙，他忽然想走开，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二爷反擒住手。。
台下的少年又笑出一双狐狸眼，手一扬。
“二爷，今儿我把板儿和弦儿都给你请来了。辫儿哥哥——您请着——”
这下九郎被惊得彻底走不动了。
张二爷就当年小辫儿，底下看官也惊了，而后哄得一下满堂叫好声。
那张二爷唇噙浅笑，手一扬，那两个师弟极有眼价，板儿弦儿立马进来。
他身量挺秀，撩袍执扇，开口便高遏行云，“悔不该辕门来发笑！”
底下看客齐声喝好，也盖不住张二爷一人，声振林木，正衬他的名号，云中惊雷。
他眉眼横波， 流转出绰约风流。他遥遥一指，端得是霞姿月韵。
一曲终了，酣畅淋漓，堂下掌声雷动。饶是台下再央返场，二爷都只笑着摆摆手回了。
不光是台下看客，来贺的几个师兄弟二爷都没招呼。只因为——他搭档跑了。
张二爷愣是没叫人扶，自个儿跑到九郎院里。哐哐哐就开始砸门。给九郎唬了一跳都忘了郁闷，“祖宗，你怎么过来了？”
“杨九郎，你生我气了？”
九郎撇过头不看他，张云雷瞧他这幅模样，上前扯了扯他袖子。九郎一回头瞧见二爷仿若嵌了星子的一双眸，当时心就软了。“没…”
“我不是…跨不过那道坎么。你都那么喜欢小辫儿，我要是唱得不如从前了…”
听完这话九郎自个儿又拧巴上了，让二爷知道自己这么喜欢他，以后自己说话是不是不好使了？本来就倔还爱使性儿，腿脚没好利索呢，还总在台上使身上活儿。这会儿自己走那么老远不叫人陪着，九郎越想越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本来他就白净儿，脸颊有点肉，这一鼓腮帮子倒像个大白馕。
张二爷瞧九郎又不啃声，也垮了脸，伸手狠狠揉一把大白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