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山河同归》(十一)

紫檀作梁，地铺白玉，水晶挂灯，琉璃为帘。六国饭店果真奢靡得让无数人沉醉不知归路。
张二爷孤身赴宴，进门被那男人迎进二楼一单间之后，那人便退了出去。张二爷索性阖目静坐，两刻钟之后方有人推门而入。来人朗笑两声，于二爷对面落座拱手道，“二爷，失敬。” 
张二爷闻声掀睫睨人，未发一言。那人双眸微眯扫量二爷，不过转瞬便挪开视线，一抬手示意随侍上酒，拾笑重新看向张二爷，“二爷好本事啊。” 
张二爷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从人身上收回视线，低头咧唇勾出一笑肆意，“没本事敢接你的帖？”
那人微微颔首，缓言道，“郭老板最早先的弟子，郭夫人娘舅，三庆戏园领队班主。在下真是眼拙，怎么忘了您这位角儿呢？”他动作一顿，起身拾杯执壶斟酒，将一杯送至对座张二爷面前，自执一杯微抬示意，“为在下之前的失礼，为今日相逢，我敬二爷一杯。”
张二爷懒懒向后倚靠座背，眸底沉沉幽意，瞥眼其送上的酒，提起一边唇角勾扯出几分嘲意，“我，不同无名之辈喝酒。”
那人执杯的右手蜷攥五指紧握杯壁，见张二爷动作眸中掠过一丝戾性狠意，面上依旧如常，他干笑两声，道，“在下吉井雄一，先前失敬，二爷见谅。” 言罢，他满饮手上一杯，翻腕将杯底与人示意。又坐下重新开口道。“二爷此番前来不是为了一顿酒吧？”
张二爷自顾自地拾起杯盏端详把玩，视线不分那吉井半寸，状若无意道，“嗯？可传话的人说了就是让我来赴宴。”
吉井压低了声音笑了笑，听着有些磨人的嘶哑，他往前凑近了身，直视张二爷，缓缓道，
“二爷，有的话，咱不用挑明了说吧。”
张二爷将手上杯盏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放，抬眼视线与人交汇相逼，开口音色泠然，“话，还是挑明说好。”
吉井两人对视片刻，谁不也肯退让。吉井兀得笑了，低声喃语似蛊，“您回归德云社不过半月，原先最红的角儿惹了大官司。这边郭老板刚病重倒下，您就绑了少班主，这…难免不让人往深了想。”
“吉井，你知道的不少么？”张二爷眉梢微挑，垂睫掩了眸珠流转，息纳一口气，复而抬眼缓道，“我是他舅舅，师父师娘不管，总得有人管。说来也是惭愧，师父病重，师娘脱不开身，各位师兄弟捧我让我做主，不敢僭越，只得勉力扶持。”
吉井饶有兴趣地看人说完，还配合着点了点头，抚掌笑道，“张二爷果真是唱戏的，这唬人的话说得眼都不眨。” 他叹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看去，“二爷，我是个生意人，看的是利。”
张二爷微微颔首，看向人的眸中像是含了幽暗长河的星光，他缓启唇一字一句道，“巧了，我也是。”拾杯自饮，抿唇笑看人，“不过，可别太贪心了，巴蛇吞象。”
吉井亦是放松了几分，挑眉道，“二爷，是怪我攮人之美？”
张二爷双眸微眯，他那狭长眼尾上挑夹杂些许许嘲弄，“不知道是谁哪个蠢货给你出的主意，毁了德云社占下几个场子，尝到了这么点甜头，你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