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镜】三生三世(2)

回家那天，林静精简了一切仪仗，可谢家到底不是二十年前的谢家了，原先的三道门外又添了两道，林静来得略早了些，家中还没准备好接驾，但她既要进来，也没人敢阻拦。家里的下人匆匆回禀了消息，家人们赶到三门外。门还没开，谢玉扭头清点家人，二子谢晋这才着急忙慌的前来，谢玉见他如此怠慢，不由的低喊了一句：“晋儿，快些过来。”
那时林静已在门外，隐隐约约听见这一句，几乎以为二哥在喊她，“静儿，快些过来。”眼中的泪光已逼到眼角。
门开，谢家上下正要行礼，林静便抢在前头免了。为首的是谢玉，时隔二十年，他们终于看清了彼此的模样。林静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这么多年，她唯有忍耐一项学得最好，于是所有的言语只化作一句俏皮：“多年不见，二哥和从前一样，我倒是老了许多。”而后一一关切其他家人。
谢霜也回来了，陪同她一起的还有沈宿。霜儿终于得偿所愿，感动了沈宿，成为沈夫人，只是出嫁用不得自己的名姓，便用了林静的。莅阳是不知道这事的，这样偷梁换柱，谢家只能瞒着。
晚间的家宴，林静只想好好同家人吃饭，便摒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老太爷前两年走了，谢夫人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头发已经花白，几个孙儿围坐在身旁，老太太很是欢喜。谢玉与莅阳的婚姻美满，育有三子，个个都是俊朗少年。谢霜夫妻恩爱，也有了孩子，只是今日并没有随他们前来。这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林静无论看向哪一处，都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她终究成了外人。
饭后，林静一个人走到当年谢玉送她红手串的回廊，所幸那里还在，虽然陈旧，平添一份清静。时值冬季，地上积了一层雪，泛着银白色的冷光，那晚难得有月亮，却是月牙儿，凄冷的落下淡淡的月光，她想起了她的外祖，心中细细的流淌起哀伤，当年那一别，竟成了永别，她到底没有了家。
“你还是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
“二哥也来了。”林静还是不必回头就能认出他的声音。
“这些年，过的可好？”谢玉站在她身后，宽袖掩住他攥成拳的手掌，一整天，他是好侯爷，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这一刻终于是他自己了。
“好，”林静低头，稍顿了顿，“也不好。”
“锦绣皇城哪里比得上家里好。年纪大了，便想着回家来。”
“你等着我，我接你回家。”谢玉极平静的说出这话，可他心中的暗流只有自己知晓。
“锦绣皇城哪里比不上家里好，我说笑话，二哥还当了真。”林静没有回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怕一回头，会伏在谢玉胸口，像个孩子似的哭个不停。即便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她也决不能让谢玉看见半分。
谢玉在她身后，不必看也知道她的情绪。年少时候，他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要慌，想尽一切办法哄她。如今他想伸手抚一抚她的背，止住她的哭泣，却生生顿在半空，最后不得不放下。
“天寒，回屋去吧。”
谢玉放不下，他当年答应了要娶她，他做不到，如今答应了要带她回家，拼死也要去做。他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有为自己安排好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