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蚊 （一 二）(3)

放学回家时，我拿出了昨晚的发夹。
“给你，昨天晚上捡到的。”
“不用，我家里有一堆。”
“嗨，大家都是低产阶级家庭出身，还是得勤俭节约俭以养德。一分钱也是钱，还得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不是。”
夏飞嗔笑了一声，从我手里接过了发夹。
“谢谢。”
“客气了，路不拾遗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是说昨晚的事。”
“啥？”
“谢谢你没和同学们说。”
“我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
“不好意思，在我看来，你身上集结一切卑鄙小人的缺点于一体。”
“夏飞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一个五好青年，怎么就卑鄙小人了。我要是卑鄙小人，早就趁你拿发夹的时候摸你手了。”
“我呸！还五好，知道哪五好吗。”
“怎么不知道，思想好，品德好，纪律好，作风好……”
“还有一个呢。”
“活儿好。”
“滚。”
“说真的，你妈为什么打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瞅你那样，不挨打才怪了呢。”
“……”
“不好意思。”我补充道。
 
夏飞的母亲是一位单亲妈妈，据说出身于一中产阶级家庭，当年也是英姿绰约意气风发，成为了小镇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就在她的前途一片光明时，她与一个男学生暗自交好，放弃了分配了的工作，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远嫁到了这里。一年后她便生下了夏飞，在家里相夫教子，慢慢蜕变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故事如果就到这里，也许还能称得上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年轻男女情投意合，不顾家人反对，不顾世人目光，冲破层层桎梏，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圆满结局之后仍有结局，她的丈夫由于不明原因抛弃妻女，自此消失在了这座小城里。
夏飞的母亲顿感人生无望，甚至要想过与她的女儿一同自尽。然而望着怀里咿呀学语的女婴，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最终，母爱促使她选择坚强，她在纺织厂找到了一份洗衣工的工作，含辛茹苦的独自将夏飞抚养长大。
但，家庭的背离，丈夫的背叛，社会的眼光，生活的重担却让她变的有些癫狂，她不顾一切的要使自己的女儿走上正途，修正她年轻时所犯的错误，变成她所希冀的那种人。为此，她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也不惜使用任何强硬的手段。
在动手打了夏飞之后，她偶尔也会暗自心软，凄凄惨惨的说出那六字真言。
“女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夏飞淡淡的回应道。
 
以上的一切，只有一部分是夏飞对我说的，而剩下的那部分，则来自我成年后参加工作，在某个春节前夕，我来到了精神病院去看望她的母亲。
“我的女儿做了外交官没有。”
“我的女儿，做了外交官没有啊。”
她握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