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8)
别抛下我,爱人,我已痛得不知所措
死亡是匕首,将你我分隔
这鸿沟多么辽阔,爱人,站在两岸的你我
歌声停下的时候,我们都一时间很不自在地坐着,情绪沉甸甸地压在我们肩上。然后除了我之外,突然三个人都同时有了动作。约翰站起来,拿着他破旧的教科书去了厨房的餐桌。狗跳上他旁边一张椅子,满脸庄重地看着他,好比是在监督他做功课。老太太拿了一些绒线织了起来,颜色和她丈夫身上的海军蓝一样。那是一件新的套衫,现在正织着袖子。老头也站起来,招手让我跟着他去那个小小的客厅。家具里都被塞满了,看上去很旧。屋子正中有个烧木头的小炉子,底下垫着方形的镀锌铁皮,因为燃烧的炭块会掉下来,要保护地板。火炉管往上伸进墙里,通往楼上。炉子后面的墙上有个老式壁炉,上面摆满漂流到海滩上的木头,形状都很奇特,还有各种带着异域风情的瓶子,蓝的、绿的、红的,也是从海滩上捡来的。上面还放着照片:一张是前面照片里见过的这对夫妻,一张是他俩跟五个女儿在一起,还有一张是女儿们自己照的。
照片上遥远的时光里,女儿们好像都在十到十八岁之间。最小的女儿头发最红,红到可以凌驾于照片的黑白色调之上(虽然本身也是彩色照片)。相框是普通的木相框。
从古旧的扶手沙发后面,老头拖出一张折叠牌桌,拉下它变形、摇晃的桌脚,又从沙发后面拿出一张褪色的跳棋棋盘和一个老式的火柴盒,里面哐啷啷都是棋子的声音。棋盘折叠处几乎要断开,只靠好几层胶带连接。棋子只不过是一个个木圆圈,是从一段扫帚柄上锯下来的,大概都有四分之三英寸厚,一半涂了很亮的蓝色,另一半的红色也一样惹眼。“约翰做的,”老头说,“厚薄不是每个都一样,不过已经很好了。他可下了好一番工夫呢。”
我们开始下棋。他用蓝的,我用红的。屋子静下来,只剩绒线针的咔嗒咔嗒声游弋在一个个房间的寂静里。每过一段时间,老人会点一下他的烟斗,用一根压平了的钉子挖烧尽了的烟灰,又用同一根钉子平的那头夯实新放的烟草。蓝色的烟雾慵懒又随意地升向低矮的房梁。第一局棋一直下到结束都很严肃,第二局、第三局也是如此。输赢我们双方都有。
“有人该睡觉了。”过了一会儿,老太太说着,把绒线和针收好,站起身来。厨房里约翰在为明早做准备,将课本整整齐齐地收在桌角。他出去了一小会儿,又马上回来了。他很正式地说了晚安,就上楼去睡了。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也跟了上去,脚步声听上去跟约翰的路线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