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6)
见到我时,她眼神里只是有些柔和的讶异。认出我来之后,双眼闪耀出不加掩饰的敌意,但这种敌意马上退落下去,转成自制的不动声色。她继续在炉边干活,我们其他人都坐到了椅子上。
接下去吃饭的时候我们话很少,很羞怯,成年人都似乎要以这种寂寞的方式摸索、保留我们所剩无几的可怜尊严。约翰倒不在意那些,聊得停不下来。他现在上五年级,在学校表现很好,他们正在学百分数和神秘的十进制。要把百分数变成十进制的小数,你得把小数点向左移两位,把百分号扔掉。你一定,一定要每回都这么照着做。他们还在学习家畜的不同种类,主要的四种奶牛是:好斯敦牛、亚尔夏牛、根西牛、泽西牛。他会吹口琴,吃完饭就吹给我听。他有自己的十二个捕龙虾的笼子。本来这些都是被海浪打到岩石上的坏笼子。他朝老人点了点头,说是艾拉帮他修好了,装了新的铁丝网,织了新的口子。现在,这些笼子沿着石岸在海港入口处放置好了。他现在每个笼子平均能捕到一磅的龙虾,“大人”渔民都说这比他们当中的一些人都要厉害。他现在用来存钱的玩具桶也是海浪冲上岸的。
他想给他的小划艇买个尾挂式的发动机,现在他要划着桨去照看他的那些捕虾笼。
“我们的约翰有成为好渔夫的潜质,”老人说,“我早上五点生火的时候,他基本上都起来了。我茶还没泡好,他和狗已经从海边溜完一圈回来了。”
“我在多伦多的时候,”约翰说,“没人七点以前起来。我得自己给自己泡茶,然后等着。可难受了。不过那儿有海鸥,会从多伦多港上飞过去。有两个礼拜天我们就去看过。”
吃了晚饭,我们把椅子从餐桌边移开。老太太把盘子收走,老头打开广播。一开始他听的是天气预报,然后转成短波,能收到岸边渔船里的对话。里面聊的是捕鱼的收成、风浪的情况和留守在石岸上的女人。约翰拿着他的口琴又出来了,恭敬地站在一边。老头看到他,点了点头,便把收音机关了。他站起身,走上楼梯,只听得脚步声回荡下来。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一只破旧的手风琴。“我手上的风湿太严重,”他说,“现在弹琴费劲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