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12)
在床上,朗姆酒的甜热劲沉重而强烈。黑暗压着我,却还是无法让我入眠。我所听所见的话音与光影都是虚幻的。它们只是记忆的墙,想象的星火不停地扑灭在墙上。
呵,我多想把我的方向看得更清晰些。我这个从来不懂雾之神秘的人。或许我想把它收在罐子里,像我小时候抓来的美丽蝴蝶,虽然用指甲在盖子上戳了很多孔,但还是一只只全死了——只留下它们生死的湿气;或许那也像少年懵懂时,在情人巷捡来潮湿的灰色避孕套,只被大人拿走,还被命令赶快去洗手。啊,我曾收集了多少我不懂的东西。
或许我现在该走过去说,啊,我尊贵的骨血,抛下这些寂寥的海鸥和银色的海鳟,我带你去有泰斯帝冰淇淋的地方,你可以一觉睡到八点五十。我会带你乘电梯到十六层上的公寓,告诉你门铃系统是怎么回事,带你去绵长的铁栅栏,杜宾犬到了夜里会沿着它静静地奔跑。或许我可以给你我无比成功一生所收获的钱财?又或许,我该心藏着已知或未曾得见的痛楚,如叶芝笔下的库丘林①一般,在狂风呼啸的海边遇见你?或于滚滚波涛之侧,像苏赫拉布与鲁斯图姆般相逢②?
①译者注:爱尔兰诗人叶芝创造出的英雄形象,遭受各种苦厄,包括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
②译者注:波斯诗人菲尔多西(940-1020)的长诗中,鲁斯图姆并不知情地杀死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苏赫拉布。
我又在收集梦幻了。对于多伦多皇后西街的雾雰和卡车轰然的事故,我并不了解,我也不懂失落或错付的深情。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老人在一堆碎木上生火。屋外的晨曦透进来,风也平静。约翰三步两步下了楼梯,然后脚下也不停,用水泼了泼脸,套上外套,直接出了门,狗跟着他。老人抽着烟斗等水开。水开了之后,他往茶壶里倒了一些,把水壶递给我。我走到脸盆架边,倒了点水在铁皮小脸盆里,准备刮胡子。我的脸从衣橱的镜子里看回来。老太太轻声下楼来了。
“我想我今天就回去了。”我说话的时候通过镜子看着我自己和我身后屋子里的人。我试图把重音放在“我”字上。“我只是想再走一遍这条路,我想我可以把车留在圣约翰斯,直接乘飞机回去。”老太太在桌边忙活起来,把白色的圆盘子摆出来。老头静静地装着他的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