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作 开始之前 第二片断 辛医生(3)

“我在崇拜您的同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我的过去产生了怀疑，我们家并非个个都是光明正大的名医，我爸很久以前常常出入急诊病房，还在搞有关死亡的临床医学，有时一整夜呆在太平间的尸体堆中，邻居对我们指指点点，什么难听的话都讲过。”
“我对我的过去产生了怀疑，对我们家族的价值产生怀疑，在您这里待了七年后，我去了中东，我在那面蓝旗下庄重宣誓时，心里念的是您常给别人说的话‘谨遵医嘱’，我，我们家族最年轻有为的医生，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像您一样创造奇迹。”
辛医生喉头哽咽了，他撕扯着自己一边的头发。
“我真傻，真的，我自以为可以呢，但七年我还是毫无长进，我穷尽自己的经历去力所能及地救助所有难民，所有士兵，无论敌我，尽管仍有不少我无能为力，但我还觉得十分充实——学园都市的高级人才，不应该只是这一点弹丸之地享有。”
“我一共受过两次致命伤，第一次是迫击炮的弹片，逼得我回国修养，呵，我还不好意思呢，不好意思见您呢，所以我在北京人民医院待了两个月，就又怀着我的雄心壮志赶回了战场。”
“第二次负伤，哈哈哈，那是比较有戏剧性的，现在看来，可笑的很。”
辛医生身体前倾，嗤嗤笑着望着医生。
“那次行动，我们遭到美国军机的所谓错误轰炸，我一个人与大部队走散，身上除了两罐水，什么都没有。接着，在荒野中漫无目的的我和一个当地遭围剿的非政府军士兵相遇了。他挨了轰炸时的余波，腹部被不知什么金属片划了一道超过十厘米的大口子，见了我以为是追击他的敌人，差点用冲锋枪把我打成筛子。所幸我精通当地数十种土语，熟悉他们的信仰，加之手无寸铁，而他也危在旦夕，我在毫无消毒环境的飞沙走石里用一泡尿洗干净了那伤口，撕裂衣服给他堵住了血，还分给他一罐水。中东气温日夜温差特别大，晚上，我和他依偎在火堆旁边取暖，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第二天，我自以为已经和他建立了信任，他年龄不大，我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向他阐述‘光明’的未来，并要求再次检查他创口愈合情况，他答应了，我刚刚掀开那几层布，就挨了一枪。”
医生的嘴角猛地抽动了一下，而辛医生神色暗淡地继续说。
“我犯了个常识性错误，人是会痛的，天气在早上过于炎热，他的伤口化了脓，和布片粘在了一起。我对心理学涉及甚少，不知道在那种极端情况下，轻微的刺激就会让他做出过当的反应。我终于明白，他从未完全信任过我，他的怀里一直揣着一把手枪，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