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夜行(3)

“你叫什么名字？”魏铁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和蔼邻家大叔。
“我叫柱子。”小男孩吸了一下鼻涕，指着破旧栅栏外的一座草屋说道：“喏，我就住隔壁。”
“那我们很有缘，我叫铁柱，魏铁柱。”
“叔叔你从哪里来？”柱子没有听出铁柱的口音，因为这十年的四处征战中，铁柱早已忘记了乡音。
但是魏铁柱闻言还是愣了一下。
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如果是将军想来会说自己从来出来，到去处去之类的废话。可是自己从哪里来？
“我从这个石磨旁边来。”魏铁柱拍了拍身边的石磨，说道：“要到这个石磨旁边去，所以我已经到了，现在在休息。”
小柱子听不懂，但他觉得这个叔叔很奇怪，只是他听懂了这个叔叔现在在休息，所以准备离开不再打扰，这是娘教他的。
这时，铁柱叫住了柱子，从怀了掏出一个小袋子，说道：“柱子，叔叔有些累了，你可以帮叔叔买点吃的吗？买点馒头，买点肉，再买一坛酒。”
小柱子接过袋子，感觉到袋子的重量，有点吃惊，但还是说道：“馒头倒是还有，酒也能让张二哥送过来，只是肉镇上就买不到了。黄山军打了败仗，听说黄楼将军也殉国了，现在皇帝老爷下令全国都得斋戒呢。”说着，小柱子还眨着大眼睛看着魏铁柱说道：“叔叔，殉国是啥意思啊？娘不愿给我讲。”
“殉国就是，嗯，殉国就是.......”魏铁柱一时语塞，想了良久说道：“殉国，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柱子想了想，说道：“娘还说，原本住在这里的一个叔叔，跟着军队打坏人去了，也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是不是也是殉国了啊？”
魏铁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很快，小柱子就把馒头买来了，还让一个青年送来了一大坛子酒，顺便附赠一个碗饮酒。想来是小柱子看自己家连个酒杯可能都翻不出来吧。小柱子抱着馒头来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透着兴奋，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馒头。魏铁柱给他的钱很多，本意是想让他收下剩下的钱，但是单纯的少年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馒头，魏铁柱也只能收下。
于是，魏铁柱就靠坐着石磨，吃着馒头，抱着坛子拿碗喝着酒，他觉得真好。他的眼神愈发地涣散，陷入了不知往哪儿去的沉思。
黄楼将军殉国了？
全国斋戒？
一路上似乎都挂着白幡。
是了，他亲眼看见那么多长枪刺进将军的身体，好像扎进了一个水囊一般噗的一声，他看见枪尖从将军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还在微微颤抖，鲜红的液体顺着亮白的枪尖，缓缓汇聚在一起，然后滴落，最后摔碎。他看见鲜血像喷泉，更像天空中的一道泼墨，有一些溅到了他脸上，很热，也有些粘乎乎的，总之很不舒服。他看见一道声影狂笑着飞驰而来，亮银色的弧光闪过，将军的头颅高高飞起，像极了少年玩蹴鞠时被踢的高高的球，那天因为他把球踢到了树上，将军骂了他好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