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夜行(2)
老农也不在意魏铁柱不回话,继续笑呵呵说道:“在呢,这么多年也没人住。这些年咱们镇子到处都是山贼强盗,原本住着的人都跑光了,哪儿还会有人来。只是你那屋子久没人住,想来已经荒了,可住不了人了。”
魏铁柱知道后,婉拒了老人拉自己回家的提议,告别四叔公后,径直往镇子里走去。
走在黄山镇的石板路上,感受着久违的风景,魏铁柱觉得自己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在一点点拼凑起来,就像他一眼就认出了四叔公,他现在很自然地想起自己家在哪儿。
九叔的茶铺好像已经关门了,三婶子的米店怎么换了招牌,不知道里面现在住的是谁。老刀子的赌坊居然也倒了,门口的招牌断成了好几段,让他想起了以前还不起赌债被丢在赌坊门口的那些人。
推开院门,或者说几块耷拉在门柱上的烂木板,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魏铁柱有些感慨。感慨这个词很好,似乎是将军教的,魏铁柱想着,将军就很喜欢感慨,打仗之前是,打仗打完了也是,打胜仗的时候也是,打败仗的时候也是,死的时候也是。
将军死了。
魏铁柱好像想起来了,但是又很茫然,忘了些什么,他忘了很多东西,蛮人那一棍子十足的狠辣,那些记忆又十足的脆弱,一下子四散开来,像是那天出征时打的礼炮。
没有人知道礼炮的礼花最后飞到哪儿去了,也没人找得到。
但是将军死了,这是他确定的。事实上他也算是死人了,从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却没有回兵部报道开始,魏铁柱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久没人住,院子早已经荒废,院落里的墙面上爬满了各种植物,门口石磨上积了厚厚的灰,到处都是杂草和灰土。屋子里几根房梁掉了下来,砸坏了结满蛛网的桌椅,不知哪里来的种子顽强生长着,根系将床铺挤成了两半。四叔公说得对,这院子已经没法住人了。
但是魏铁柱很自然地坐在了地上,靠在石磨上,发出了一声舒服到极点的呻吟。
真好啊,魏铁柱心里想着。
一个小脑袋忽地出现在门口,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魏铁柱,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衣袖有些宽大,似乎是用稍大的衣服改制的,拖着长长的鼻涕,有些脏,但魏铁柱不介意,他也不介意,所以有些可爱。魏铁柱招了招手,让他进来,小孩儿也大大方方走了进来,继续打量着魏铁柱,好像要看清楚这个忽然闯进自己往日游乐园的大叔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