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夜行(11)

那刚死的那个将军是谁？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入伍的时候，将军问自己名字。
“魏铁柱这个名字忒土了。”将军还是那个将军，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你以后是黄山营的人，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字，我给你起一个。”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黄楼，你以后大名叫魏黄楼怎么样？”
黄楼将军不姓黄，姓魏，魏黄楼。
朝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黄山军的头领，叫魏黄楼，他算无遗漏，他用兵如神，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他强大无比，他甚至天下无敌。
将军说的对，魏铁柱这个名字的确不响亮，想来如果自己当时报出魏黄楼的名号，这些山贼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路人不识魏铁柱，举世皆知魏黄楼。
思绪万千也只是一瞬，独眼龙才刚刚举起手中的长刀，既然魏铁柱不回答自己，自己也不打算等下去，戏文里的反派很多都是死于话多，等自己砍下这个人的头，他可以对着说上三天三夜的话，但是现在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还是慢了。
爆发了生命最后一点力量一般，魏铁柱从地上弹起，扑向独眼龙，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如同恋人拥吻。
但两个男人不会拥吻，也不会有人拥吻的目标是对方的喉骨。
所以这次拥抱是致命的。
独眼龙听到了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那是他这辈子听到最毛骨悚然的声音。魏铁柱一口咬在了他的喉咙上，如同咬了一颗饱含汁液的浆果，又像是杭州城有名的灌汤包，血浆飞溅，染红了拥抱着的两人。
魏铁柱的动作像是一匹饿急了的野狼一般凶狠，眼神又像古井一样平静。
他不是野狼，他是鬼，只有鬼才能凶狠而平静，他从死的疆域而来，从千万里外的荒原而来，他是一个游荡的野鬼，他踏着黑暗，迎着光明，他要取你们的命。
大量的血液灌进魏铁柱嘴里，他不想吞咽，所以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蠕动着嘴唇，含混不清地说着：“魏黄楼，黄山军的魏黄楼。”说完，他松开了嘴，独眼龙失去了力气，往后倒去。倒下时，两人三目相对，魏铁柱看着他的眼睛里有迷茫和惊讶，更多的是绝望。
独眼龙溅起的尘埃散去，魏铁柱跪坐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力气喘粗气。他的身体像一块已经龟裂的海绵，再也挤不出一滴血液。他失神地跪着，嘴里的鲜血混合着口水滴下。他已经没力气了，他要死了。
他终于要死了。
他在荒原上就应该死了，现在终于要死了。他跪坐在黄山上，一如那天他跪坐在尸山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这漫长的路途居然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