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四十二）(5)

她挣扎了一下才醒过来。醒来时，眉头紧皱，拳头握的紧紧的。
“做恶梦了？”
她不大确定地说：“我刚才好像梦到荷拉了。”
她的话被火车进站的声音淹没。
太阳往西，他们往南。日光渐尽，窗外没有了风景。车厢里大部分的人都昏昏欲睡。朴孝敏却毫无睡意，她脑子里反复出现荷拉的身影，她梦到的她好真实。
智妍枕在她肩膀上睡着。
她心头一动，探出手指轻抚智妍的脸。她是真实的，真好。
可是这样的真实，会有一天忽然就消失吗？
手指顿住，朴孝敏一面嘲笑自己太感性，一面又忍不住哀伤。
“朴孝敏，”智妍闭着眼睛说，“你手指很凉哎。”
朴孝敏讪讪地缩回手指：“你没睡着啊。”
智妍揉揉眼睛说：“你一会儿就叹个气，我怎么睡得着。”
说着自己叹了口气，把孝敏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生死无常，不要想太多。”
生死无常四个字狠狠戳进朴孝敏心里，她用力抱住智妍问：“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坐在她们对面的夫妻用轻视地目光看着她们两个。
智妍无视别人的目光，拍着朴孝敏的后背安慰她说：“我会的。”
朴孝敏安静下来。她知道智妍不多言语，但她说出的话，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兑现。
得到安慰的孝敏，一会儿就像别人一样昏昏欲睡了。
智妍展开手臂让她得到一个舒服姿势。
飞速行驶的车厢里，她独自清醒。
三年前，这样的夜，这样的车厢，她目睹了一次死亡。
自从爸爸死了，妈妈每年都到庙里过年。那年，她们去的是九华山。她很不适应寺庙清苦的环境，特别是应该合家欢聚的三十晚上，她忍受不了，从庙里跑出去，误打误撞地跑到镇上的火车站。随意买了一张即时发车的车票，地名没听说过，现在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是老式的绿皮火车。没有空调，车厢很冷，一百多个座位，零散坐了十几个人。看模样，都是回家过年的民工。有个男人脸色灰败，幼小的儿子依偎在他腿上睡觉。她多看了他们两眼，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随着火车的颠簸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凄厉的哭声把他吵醒。迷蒙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身后，脸色灰败的男人头歪在窗口。他幼小的儿子抓着他脏兮兮的衬衫死命摇晃。车厢仅有的几个乘客都默默围在一旁。列车员也在，女的看着孩子落泪，男的试图想把孩子拉开，孩子就是不松手，嘶哑的哭喊几乎要把他瘦小的胸腔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