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诚实的小偷(3)

    “唉，真倒霉，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还好，总算把外套给我们留下了！不然我们可就惨了，这个骗子！”
    可是这件事使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感到如此惊讶，以至看着他我竟忘记了被盗之事。他一直没有从这件事情中摆脱出来，老是放下手里的工作，一遍一遍地讲述刚才的事是怎么发生的；讲他怎么站在那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只差两步远的距离，窃贼如何把上衣拿走，为什么当时没有抓住他。讲完后，他又坐下来工作，不一会儿，他又放下手里的活儿；最后，我看见他去找那个看院子的人诉说，责备他竟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院子里。过一会儿，他又回来责骂阿格拉费娜。然后再次坐下来工作，没完没了地嘟嘟哝哝，述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讲他怎么就站在那里，就在不远处，只有两步距离，而窃贼竟拿了上衣，扬长而去，如此等等。总之，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干活虽说是一把好手，但是他这个人总爱黏黏糊糊，婆婆妈妈的。
    “我们完全被耍弄了，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晚上我对他说，同时递给他一杯茶；为了消闲解闷，我想再让他讲讲上衣被偷的故事，由于讲故事人反复讲述，而且讲得津津有味，听来很有些滑稽可笑。
    “是被耍弄了，先生！就是旁观者也会感到愤怒的，真是太可恶了，尽管丢的不是我的衣服。而且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比窃贼更可气的了。有的人虽然游手好闲，不劳而获，但窃贼却在盗取你的劳动，偷走你在劳动中洒下的汗水和耗费的时间……呸，真是无耻之尤！叫人说都没法说，太气人了。可是您，先生，丢了东西，怎么能不觉得痛惜呢？”
    “是啊，阿斯塔菲·伊万内奇①，您说得很对，宁可把东西烧了也不能让窃贼偷去——那样未免太窝囊，太叫人不甘心了。”
    ①译者注：阿斯塔菲·伊万诺维奇在口语中常简化为阿斯塔菲·伊万内奇。
    “哪儿谈得上什么甘心不甘心哪！当然，小偷与小偷也不一样……先生，我就碰到过一件事，遇见一个诚实的小偷。”
    “诚实的小偷！小偷怎么能诚实呢，阿斯塔菲·伊万内奇？”
    “您说得对，先生！小偷怎么能诚实呢，没有的事！我只是想说，那个人样子看上去很诚实，可是他偷东西。我实在替他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