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龙牙】君山有女(6)

侍女相顾无言，为难地看向乐正龙牙。乐正龙牙便道：“只管开，现下他糊涂得很，说话不算数。”
侍女们看钱老爷唯其马首是瞻的模样，便依然去开了窗，只有那少爷仍在床上吼：“你们怎么敢！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爹不会饶过你们的！”
钱老爷颇感赧颜，又心疼儿子，只好轻喝道：“这是乐正先生，此番特地来救你，不得无礼。”
那少爷不依，正待还要发脾气，便突感喉口喑哑，竟是发不出声来，尽力了半天，只能发出“呵”“呵”的气声。这叫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正往自己走过来的清秀少年，四肢僵硬，满目惊惶。
“不必慌张，不过是你吃下去的那颗东西，来同我打个招呼。”
乐正龙牙淡淡道，伸手在他喉下一抵：“怎么，还不出来？”
众人皆屏息。只见钱少爷的喉咙诡异地蠕动了一会，一个尖厉的女声突地响起：“你我本无恩怨，何故要来坏我好事、毁我修行？”
乐正龙牙抵喉的手未松，只淡笑道：“不过是文成公主还是人身时留下的一缕积怨，做的也是背德阴私的事情，谈不上修行。要让你留下去，助长邪魔歪道，只怕绿度母本尊知道了，都要觉得汗颜。”
那尖厉的声音更加拔高：“这同你有什么相干——嘿，想来你是没有经历过罢？离乡背井，单枪匹马，你知道我一个人远在吐蕃，日日夜夜辗转反侧，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只有这带来的君山银针，能聊慰我心……”
“我恨啊，恨这无能的宗室，将我推出来和亲。我恨啊，远隔千里万里，再也回不得故乡——还有那险境重重的吐蕃，那朝秦暮楚的夫君——”
“你叫我怎么不恨！”
“而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这番景象。熟知的都不在了，亲眷早已死尽，我对此世一无所知，甚至不得不委身于这样一个纨绔来——呵，他贪图我化出来的美色，却又要请人杀了我，他怎么敢！”
那尖厉的女声凄楚道：“你不知道我的恨啊——！”
乐正龙牙听了，微微叹气。
“我尊敬文成公主的作为，”他说，“大唐盛世，有她的一份功劳。我并非是否认她的辛劳。”
那女声一顿，似是有些震动。
趁着这一线机会，乐正龙牙手上蓦然发力，一缕银光迸缠裹着一丝紫黑色的气，从钱少爷口中迸出。钱少爷顿感身上一轻，喉中也能发声了，此时大口喘起来，呼呼哈哈极是不雅。
“你！你怎么敢！——”
乐正龙牙伸手，银光一收，握于掌心。那尖厉的女声蓦地中断，就此消弭。
 
半晌，他摊开手掌。
钱老爷凑上来看，只见那手心上躺着的，分明是一颗茶芽。
君山银针，白毛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