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龙牙】君山有女(2)

可是，世间真有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么？
阿福仰头看着云雾缭绕、层峦叠翠的山间，有些晃神。
数十年过去，他即使仍在此处，又如何会应这样凡俗人的请求？若是修道之人，寻那飞升的机缘，理当是餐风饮露、断绝尘缘。这世上修道之人，无不是如此，都道唯有离去尘世，才能洗脱牵绊，从而道有所成。
先生，却仍在此处，仍愿听人恳请么？
阿福恍恍然想道。
却突然听得一声轻笑，宛如细密的锯齿摩擦般，酥得人心麻。
“自然是愿的。”
清朗的音调，似山间和风，磊落轻盈。只是这样寻常的一句话，却又如洗脱了人间烟火气一般，自然通透。
阿福惊觉，乍然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墨绿衣裳的少年随意地坐在柏树树枝上，就那样轻轻荡着双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啊——
阿福心中喟叹。
他难以用言语阐释少年的存在。
寻常的墨绿绸衣，隐约可见繁复的暗纹印花，之于此时的天气来说，过于单薄。宽大的袖口褶皱甚至随冷风浮动。但少年面色如常，甚而带着温和的笑意，是那种见者有如春风拂面的温润。明明有着怪异的发色，半边墨黑半边雪白，交织披泻下来，仿佛暗示着乖觉的危险。但只要你对上他的双眼，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惊疑不定的责问——那双眼睛，啊，那双眼睛——那是怎样莹莹的绿，一种不似在人间的颜色，通透清润，流光徊转。
整个人便宛如一块极品的翡翠。轮廓清俊，萧疏轩举。
阿福一时惊艳，也就忘了去追究少年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这一回事。
那老爷已是激动地一揖下去：“哎呀，先生——可见着您了。二十三年不见，您仍是这般仙风道骨。”
话音未落，阿福及其他两个仆从已露出惊诧的神色。未曾料到老爷口中神通广大的先生会是这样俊秀的儿郎，都道应是白发苍苍的清癯老道。
那少年弯了弯眼睛，一展袍袖，从树枝上轻飘飘地落下来：“难为你记得，还来了一趟。我自然要来迎你一遭的。”
他落下来的模样像是一片树叶，自然舒展，不着痕迹。连他之前坐着的树枝，都不曾震落一粒雪下来。
“实不相瞒，小老儿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老爷又拱手道。
少年脚下虚挪几步，阿福眼睛一晃，他已然从走到众人跟前，仍是温和地笑道：“我知道，你说罢。只要不违了我的道，我自然当出手襄助。”
老爷便又揖了一下：“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全是因我那孽子闯了祸。眼看无计可施，才敢来请先生下山。现下景况怕是不大好，若先生愿意，咱们一边下山一边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