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暖气了(5)

他想起《生活在别处》里面诗人雅罗米尔，由于害怕女人看见他穿着难看的内裤，于是生平第一次可以和女人做爱的时候，却不敢脱下衣服，选择了临阵逃脱。
他可不想和诗人一样临阵逃脱，尽管他已经和无数个女人做过爱了。但是出纳激发了他的欲望，兴奋得像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无论如何，他都想和出纳做爱，就算在这幽暗密闭没有暖气的防空洞里也无所谓了。有些男人或女人挑剔做爱的地方，简直像挑剔情人一样。他们持有这样一种理论，做爱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草草了事呢。做爱应该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马虎，每一道配料都要优选，再配上适合调情的音乐，非得如此，才能尽享男女之事的欢愉。但他不挑，出租房客厅的沙发，快捷酒店也好，办公楼的楼梯口也好，甚至酒吧的洗手间也好，他都无所谓。
她像品味一件艺术品一样，来来回回，品味他尖细的长下巴。兴许那里性感吧，他这样想到。他是个性感的男人，不仅是女人这样觉得，连他自己也认可。可是这性感源自何处，他没有答案，女人们也从来不告诉他。这简直是强盗逻辑，女人觉得你性感，却从来不肯告诉你性感在哪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性感的地方，就是些稀松平常的部位，那些女人就是喜欢。他的锁骨，他的耳朵，他的眉毛，他的脖子，女人们一遍又一遍，用手，用舌尖，用乳房品味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他的手在发抖，不听使唤，脑袋里想过的无数种扯下她内衣的姿势通通失效。他抚弄着她的后背，光滑，微微凉。
无形的冷气拼命地往上窜，他的手冻得发僵，他停下了动作。他垂下头，像一只丧家之犬。他厌恶自己。
她笑了，像是嘲笑一个迷路的小学生，纤细白嫩的五指绕过他下巴，用力勾住脖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呼吸急促，掰开她光溜溜的大腿，压在出纳身上。她哼的一声，又笑了，嘴角弯成一瓣月牙。冰冷的光秃秃的没有暖气的防空洞里，欲望之火愈燃愈旺，他们像原野上狂怒的野兽，缠斗在一起。她面色绯红，半咬薄唇，声音娇翠欲滴，清脆犹如夜莺的歌声，刺穿了防空洞灰色厚重的水泥墙，与呼出的白气，一道盘旋而上，在空荡荡的城市回响。这个夜晚，防空警报毫无预兆地叫了起来。
城市，白茫茫一片。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