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暖气了(2)

被唤作老牛的老头有些出乎意料，收起了动作，和刚来的老头谈了起来，可不是么，不打不行啊，这一旦养成习惯，就停不下来咯。
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的腿还行吧，风湿还疼吗？
老牛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道，老毛病啦，天一冷就发作。干啥都不好使。
你儿子儿媳妇不都去美国了吗，上次你跟我说在哪来着？
在美国的加州。“加州”两个字重重的吐了出来，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
老头拍了一下大腿，跺了跺脚，道，对，我看呐，干脆到你儿子儿媳妇哪里去吧。我听人说，加州那边天气可好咧，四季暖和，有山有水，冬天有太阳，空气又好，养生！适合老年人过日子。
美国那地儿人生地不熟的，咱又不会英语，也没有熟人，出个门连路都不认识，总不能老在家里呆着吧。还是咱这里自在，一辈子都在这，习惯了。
前天，他们开了会。他讨厌开会，上面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么几件破事，项目进度、销售业绩、财务制度。
李总表情严肃，语调低沉，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冬季马上就要来临。这个，新项目上线在即，只有麻烦大家加一加班，齐心协力，奋勇冲刺，在寒潮到来之前完成项目的上线工作。
可是，李总，财务部不需要加班吧？财务部同事金珂辩驳道。
我说，小金，财务部要顾全大局。这个时候公司都在加班，你一个人准点下班，让其他加班的同事怎么想？
财务这个月连一天假都没休呢。
李总摆了摆手，道，财务没有休假，难道程序就休假了？产品就休假了？
项目冲刺，财务也加班，完全没道理啊。虽然说他知道加班是所有互联网公司的常态，但他还是觉得让财务加班没有道理。他没有站出来质疑，逆来顺受是他最优秀的品格，上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多问。对一个会计而言，这一点更加宝贵。谁都想有一个啥都不问，闷头做事的会计。所以，虽然他在一个公司总是呆不长，却总能找得着下家，继续在这座城市混着。前途之类的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他也曾犹豫，要不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娶个刚从师范毕业的中学老师。对结婚，他既不期待，也不抵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女人跟他提结婚的事，也没有哪个女人让他心动得想和她求婚。说到底，结婚不就是一张纸的事儿么。
他在笔记本上胡乱地画着，出纳坐在他斜对面，他一直盯着她看，出纳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小嘴紧抿，整个人和公司的经营状况紧密地牵连在一起。
会议的气氛很不好，产品和程序分坐两边，各执一词，吵了起来，即便是公司最安静的那几人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估摸着，兴许是天气太冷，所有人都要把冰冷的身体热起来。产品部门觉得，他们早就提出了需求，程序拖拖拉拉，就是不认真对待，所以才让项目进度慢了下来，止步不前。程序部门反驳道，产品提的需求根本不合理，有许多前期就该确定的需求并没有提出，而现在基础框架已经定下，此时再提基础性的需求，就算要改，工程量太大，根本不可能赶在上线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