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暖气了(3)

会议最后，上头决定，在冬季寒潮到来之前，先把项目上线，有问题慢慢修复。
再往前一天，出纳是穿包臀裙来上班的，海蓝色的，刚露出一双膝盖，以黑色厚丝袜包裹着。他记得很清楚，他在楼下等电梯时遇到了出纳。他们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里就他们俩个人。
出纳站在门边，他在出纳后边一点点，右边靠门的位置，摁了公司楼层的数字，轻咳一声，勉强算是打了招呼。出纳眉毛一挑，扫了他一眼，那样子似乎在扫二维码。他有些紧张，挪动喉结，吞下了一口口水。出纳拉开墨绿色的小包，翻出手机，玩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还穿裙子，不冷吗？
出纳低头玩着手机，涂着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液晶触控屏上快速地跳跃舞动，头也不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冷。
他自觉无趣，悻悻然将视线往右移，他注意到，电梯墙面上嵌着的液晶屏反复播放早已预设好的视频广告，开盘预售的楼盘广告，号称包过的英语培训广告，时尚新潮的新款羽绒服广告，他丝毫看不出这三个广告有任何共通之处，也看不出广告潜在的客户到底是谁？他显然买不起房，也懒得学英语，至于羽绒服……在他身前，出纳依然玩着手机。
他回到租的房子，依旧是单调的白墙，冷冰冰的反射着灯光，暖气片窝在墙角，没有暖气，形单影只，毫无生气可言。冰箱里冻着些速食，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可他也不想下楼去吃饭。城市越来越繁荣，供暖时间却越拖越晚。他装了一壶水，摁下电水壶的开关，他盯着电水壶看了一会，一开始是唔唔的声音，那是地铁穿行于隧道的声音。过了一会是噗噗噗的声音，像一个人在暗处发笑。他扭头向后张望，房间里空荡昏暗，除了他，显然没有其他人。
他不喜欢全球变暖，与其说不喜欢全球变暖，毋宁说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词。因为“全球变暖”，供暖时间名正言顺往后推迟了，冬季采暖费他可一天也没迟交过。全球变暖，什么呀，都是扯淡，是专家编造出来的借口。好像地球上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归咎于全球变暖，失业问题啦，物价飞涨啦，火山爆发啦、海啸地震啦，航班延误啦，房价飚升啦之类的，都和全球变暖有关。虽然不一定是直接原因，可源头在这里。有新闻说，全球平均气温每平均上升0.1度，失业率就上升1%。虽然专家们至今尚未找到它们之间内在的确切的联系，但是这不妨碍全球变暖成为失业问题的罪魁祸首。
他打开了电视，他并不想看电视。于他而言，电视是一件装饰品。能将房子装饰得更暖和，更热闹。这个时候开着电视的通常是一家子人，他努力让这里像个家的样子。他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