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暖气了(4)

此时，大概是七点钟的样子。
“今天是2023年11月11日，星期三，农历十月初五，今天的主要内容有——”
……
“美国总统唐纳德·川普近日称，美国将重启星球大战计划。川普声称，星球大战计划并非针对哪个国家、哪个地区，而是担负起一个大国应尽的责任，应对可能的外星人入侵。”
“本台消息，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即将进入我国地区，受这股寒潮影响，我国华北、东北大部分地区将出现大幅度降温，据中央气象台预计，寒潮将于明天进入华北地区……”
通知晚边的时候就发了下来，上面要求，要在明天零点之前安全有序地完成撤离。
外面，撤离防空洞通道入口排起了长龙，看不见队伍的尽头。黑黝黝的地下入口像是把人吸了进去，再也不出来。从数层楼高的位置看过去，人群艰难地向前蠕动，甚至好长时间都不动。他看了一会，就无聊了。他回想起多年以前，小学的体育课上，他趴在学校凹凸不平的土质操场上，灰尘与细小的沙粒混在一起，浑身上下染成了和泥土一样的土黄色，一双手掌全是沙粒的印记，颗粒大小的斑点星罗密布。他俯视着排着长队回巢的蚁群，完全被这一稀松平常的自然现象迷住了。这种微小的生物竟能这般井然有序，他被自己偶然的发现震惊了。
他不想那么早去防空洞呆着，离开自己的房子。尽管这房子是租的，可多少来说，他把这是当成自己的家，至少和那个一年才回去一次的南方小城相比，这里更有归宿感。其实原因很简单，房子有暖气，南方的故乡没有，防空洞里也没有。
防空洞拥挤的过道里，他碰见了出纳。出纳穿着时尚新潮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他们的交流迅捷短暂，像两道电流相汇。
有人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隐约听见出纳说，到我那里去吗？似有似无的暗示飘散在防空洞的过道里，出纳往他身后方向走去。
他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防空洞千篇一律，每个人的房间差不多都一个样。无须多言，他们心意相通，搂在一起。
你是不是早就想搞我了？出纳歪着脖子瞥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来，食指指尖挑起他尖细的下巴，在他下颚间来回逡巡。
他有些不爽。他不爽是有原因的。今天早上忘了刮胡须，进防空洞时，他没带剃须刀。胡须冒了出来，东一茬西一茬扎在脸上，煞是难看。他一直觉得，没有修理胡须就面对女人，和赤条条走在大街上没甚区别。
他面色变得难看，紫成一团，像一块猪肺。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让出纳看出来，更不能自己说出来。这是他个人藏在心里的秘密，和她做爱是一回事，个人的秘密则是另外一回事。他不打算告诉她这个小小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觉得羞耻，而且实在有些开不了口。要是让出纳知道他心里这个秘密，他定然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