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谈 | 从前的老豆腐(3)

围着这间房子，奶奶和我生活了似乎很久。
在所有事情都忙完的日子里，阳光好的时候，奶奶会牵着我出去溜达，就好像游戏里勇者去趟开陌生的地图，对于家乡，那些我去过的地方都是奶奶拉着我的小手，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
十年前，奶奶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新的地方。
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选一条自己从来没走过的路，对于白雯来说，整座城市都是陌生的，可是对于这里，我比她更陌生。
“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啊？一问三不知！”白雯嘲笑我，我也没办法。
脚下的路延伸的老远，我们经过了一些烧烤店，一些中医拔罐诊所，一两间超市和一所学校。我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学校，也没听过这条街的名字，不过我突然有点恍惚，总有几个瞬间让我觉得熟悉，似乎以前见过这里。
我想起几天前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有位老人端着一只碗给我，冒着热气的碗里升腾起令人怀念的味道，那是一种久违了的香味，似乎在梦里都闻得到。
就是这股味道，从梦里来到现实了。
我拉着白雯七拐八拐，穿过好几条陌生的街巷，沿着向上蜿蜒的山走进一簇楼群中间。
我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那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和牵牛花，就是我梦中的景象。
我能听见楼群里有孩子玩耍的声音，眼前泥土里有骡车经过的车辙印迹，鸽哨从远方的某幢楼里响亮，房前屋后种着成排柳树，一楼的邻居烧开水的壶嘴呜呜叫。
这一切我都记得。
向日葵和牵牛花丛的尽头，我们看到了一家小店，没有牌匾，只有一扇对开的门，三级台阶和一穗一穗垂下来的塑料门帘。之前闻到的香味就是从门帘里飘出来的，我拉着白雯拾阶而上，挑开门帘，走进小饭店。
这是一间充满九十年代样子的店，玻璃橱窗里摆搁着冷饮厂的汽水和小零食，还有一个零钱筐里是一些散碎的钢镚，白墙，墙围刷的绿油漆，头顶是缓慢转动的老吊扇，随时会坠下来的感觉。棚顶糊着旧报纸，柜台上摆着一台不到20寸的老电视播出中央一套的《夕阳红》，墙上贴满了老照片，有一些旧的发黄，有一些因为在空气里氧化，照片上的人面目都看不真切了：有三十年前的火车道，学校，教堂，车站，百货大楼，穿着塑料凉鞋的小朋友在儿童乐园滑滑梯，大辫子女孩和她的男朋友直挺挺地站在阳光里，把头高扬，面向正前方，迎接朝阳。
“有人来啦。”小店里屋传来一声招呼，掀开门帘，迎出一位老婆婆。
老婆面容慈祥，嘴角带笑，她看到我露出吃惊的样子：“哎呀，你都长这么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