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城镇的爱情(3)

也许待他羽翼丰满就不再需要她，而要去履行对另一个女子的承诺。她知道他对那女子的牵挂从未间断，他虽不擅甜言，却常会买礼物表达心意，他买回一些衣服，尺码都比她的小，放在自己的衣橱里，从未向她提及，彼此都心照不宣。 
喝完乌龙茶暮色也深，添了些凉意。她不免心头孤苦无依，旅馆已近在咫尺，他的名字也赫然在目，倦鸟返林，她要住进去，仿佛重回他怀抱。又想起那日风雨如晦，她的不安到了极致，焦躁地问他：“你要谁？她还是我？”他不理会。她又问了一遍、两遍，语气由哀婉痛绝变为疯狂暴怒，他仍浓眉深锁，默如磐石。她冲进卧室，将那些不是买给她的衣服统统拖出来，翻箱倒柜寻了把剪刀，开始拼命撕剪。他闻声赶来，夺过剪刀，劈手给了她一耳光。她怔住了，那一耳光响得分外惊心。从小家人百般呵护，成人后深受器重提拔的她，从未想到会沦落到去争夺一份感情，还因此领教粗暴。她咬着唇，巨大的悲哀攫住心房，他的眼睛里满是冷酷敌意，他们对峙着。几秒钟后，她破门而出，室外正暴雨滂沱，她神经麻木，头脑空白，只一心穿过那条街道。为什么亮着行人红灯？为什么连过马路的权力都没有？
她愤怒极了，要生闯过去，尖利的喇叭声刺破雨幕，一个急刹车，一声惊叫，天旋地转……意识流失间她听到他在唤她，情真意切痛彻肺腑。他抱她那样紧，怕瞬间失却。隔着透湿的衣服感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她想逃脱想挣扎都不可能……当手术再次证明她的幸运，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看到紧握在他手中自己的手，他已在床侧沉沉睡去，看着他睡去的容颜无辜而纯洁，念及平日里也曾欢笑，情意绵绵，一时间爱恨交杂，五内翻涌…… 
她顺着小旅馆逼仄的楼梯上了二层。房间不大，还算干净，单人床上一张洁白的床单印有旅馆的名称。木制桌椅，老式暖水瓶与茶杯，勾起了对他单身宿舍最初的回忆。小镇上空有一个广播，遥远的都市新闻与现代情怀的歌曲在空漠的暮色中流传，她感觉自己从花花世界抽身而出作壁上观，记起学生时代站在幕后等待上场，听掌声如潮起落，领悟到人生也许如同一场演出，有人期待，有人喝彩，有人动容，有人忘记，既是如此，又何喜何忧？ 
坐在旅馆窗前，星光已经隐现。在她养伤的那些夜晚，他总抱她到楼顶看星星，脚下的夜色珠光宝气，城市车水马龙，他的眼神却如此澄明，有了她从未感觉的亲近，他甚至已经准备同家乡的女友说明真相……然而，一切都来得太迟。那封无法启齿的信尚未寄出，他的女友就千里迢迢投奔而来，附上一封家书尽是两家老人殷殷期望，语重心长。初来乍到的女友看到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受伤的女人着实吃了一惊，当他解释说是上司时才疑窦大开，旋即认为女上司孤身一人，行动不便，男友身强体壮，又是下属，代为照顾亦是人之常情，并无不妥。于是在重逢的欢欣之余也雀跃地加入到照顾她的行列中。她望着眼前的女子，简朴平淡，一看便知是好人家的女儿。论魅力，应不及她，但手脚勤快，周到细致，倒是好过她的一个主妇。慢慢地，她感到娶了这样的女子，也是福分，而对这女子曾经的相思煎熬也莫名地有了切服之痛，不免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