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城镇的爱情

 
        夜蜷于隧道。前头是惝恍的城镇，艳阳似金。一段隐匿于黑暗的短暂剥离，宛若老电影忧伤而柔婉的咏叹。 
她未料到今天会遭遇这样的小镇，小到未在地图上标出，却巧合如某种神示，这小镇竟与他同名。一块接一块的招牌如同一个连一个的提醒，远近的店铺、高低的邮局、浴室置她于立体的迷宫。当她走进街衢腹地，又仿佛重历感情的山重水复。当记忆突然由飘渺变得鲜明，由朦胧变得清晰，无奈中的苦涩也勿庸置疑：纵便天涯海角，纠结的命运与锥心的刺痛总会不期而遇。 
唏吁慨叹之余，她下了车。休闲的旅程使她决定稍作憩留。这小镇必是由来已久，低矮的老屋已被雨水冲蚀斑驳，但必然长期不为世人所知，小镇居民的目光对她迎来送往，这非见多不怪的名镇气度。她的确不属于这里，有着与众不同的白皙肤色与时尚装扮，有阔沿帽与大颗的珠玉手镯。她只是个过客，也因此而显著，宛如从遥不可及的油画中走出，徐徐穿行，露背及踝的酒红长裙随风飘拂，眼神意味深长，唇孤独而感伤。 
夏季雨来去无由，急切抛洒一阵又倏忽无踪。日光隔着层薄霭投下来，物体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浮动。足音落在身后，扬起数粒水钻样雨花，迎面而来的是标有她心底名字的建筑，勾连着忧欢怨怒。她在小镇的质朴里呼吸，记起初次谋面时他的模样，洗净褪色的旧T恤，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里塞着全部家当，朴素得象一枚平淡无奇的土豆，只是眉宇间的俊朗之气不容侧目。她是他的上司，尽管年纪相差无几，她却因早结地缘，行事业已气定神闲，而他还未脱羞赧生疏之气，不时需她指点，她也视之本分，倾力相助。一来二往，不知不觉距离近了，彼此熟悉，私下里也有了些交往，成为对方生活里的内容。若不是某个暮春的傍晚，她站在办公室窗前为一盆茂兰松土，隔着些枝枝蔓蔓和恬淡芬芳瞥见了他的背影，若不是他走出写字楼的背影宽肩长腿、步态轻捷，他就不能如此轻松地迈进她心底的那个角落，那角落是她少女时代一段未竟的心事，未曾实现就被尘世埋藏。
气流墨蓝，他却明亮，那瞬间不真实的的感受如午夜里寂廖街心的音乐喷泉，在她心头兀自缤纷地响着。有了前因，便有了后果，就有了那一日教他发传真，她故意摁一个键令他无法发送，他急得满头大汗，笨拙地检查敲打机器。她在一旁歪头暗笑，眼神坏坏。他求援的目光撞上她闪烁的神色，洞穿了她心里的阴谋，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倒在墙上吻了她，暴风骤雨一般，满怀着征服的热望，又掺杂着说不清的惶惑与挣扎，令她迷惑不解。她不及深究却已泥足深陷，从此爱了他，一无反顾都为他。她为他毁弃婚约，而他却终于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