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吟（一）(3)

这一瞬间，时间似乎都放慢了，阿痴脑海里闪现过了许多场景，他想起幼年时期阿爸把他高高举着阿妈在旁边笑呵呵地坐着针线活，想起阿妈牵着他的手拎着瓦罐给田间的阿爸送饭，想起……阿爸阿妈双双病死后，二叔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牛栏，告诉他这就是他以后住的地方，想起二叔一家给他吃的饭食的馊味，想起……
阿痴从柴禾堆底抽出一把黝黑细长的柴刀，用尽平生力气砍向了二叔的脚。
哐啷！菜刀落地，二叔抱着血淋淋的左脚躺在地上嘶嚎着，二婶两眼一翻，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阿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右手里的柴刀上血珠顺着刀刃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啪嗒，啪嗒，明明是那么微小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战鼓擂动，二叔怕了，他哭嚎求饶，向着门口拼命地爬，左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阿痴微微摇头，高高举起手中柴刀，他想起了那年冬天被醉酒的二叔吊在树上，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的身上，伤口刚绽开不及流血就被冻住了，砍下！
他想起了被打得几乎觉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在二叔窗外听到这个男人醉醺醺炫耀般地说着他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毒死了大哥大嫂，得来了这份本不属于他的家业，砍下！
他想起了每个夜晚他拿着这柄柴刀偷偷打磨然后藏在柴堆底下，他早就可以逃离这里，留下只是因为他在等，等着用这柄足够锋利的刀，砍下！
厨房里水已经烧沸，水汽像大雾般遮住阿痴的脸，不知道他在高兴？害怕？他的手在抖，但是他依然在挥刀，一刀，一刀，一直挥着！
一身鲜血的阿痴推开房门，来到二叔房间里四处翻找，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害怕地缩在墙角，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阿痴最后在二婶的首饰盒里找到了他要的东西，想了想，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丢给了她，然后举起手中古钱，对着小女孩认真地说：“这个，我的。”
宣景二年是个不安宁的年份，北方的青阳部年轻的大君领着三万铁浮屠骑兵夺下了靖宁，安远两座关外重镇，进逼关内。东夷五国联合宣告不再承认玄朝宗主国的身份并结成联盟虎视中原。西疆的大旱仍在继续，在朝廷的增税征兵令下后，咸安县一个庄户人领着一群人杀掉县令，挑旗造反，随后义军纷起。没有人会在意这一年有一个叫阿痴的少年拎着一把染血的柴刀走出村庄，不知走向了何方。